宇文洛怔然盯着手中紫砂壶,良久良久。
直到壶中酒已冷,跟前火早熄,宇文洛终于双腿一软,朝御书房的方向跪倒,身上水渍早已流得差不多,文渊阁石亭更没有漏雨,不知为何,却有两滴水渍滴坠地面。
“圣上……直到现在,您仍然是最懂宇文洛的那个人……若是万民尽皆如此,何愁开创不得前所未有之太平盛世……”揭开紫砂壶盖,宇文洛失笑道:“这壶酒,确实唯有让上官来送,我才会喝下……”
再一道闪电照亮夜幕,远望早已没有上官婉儿的身影。
轰隆隆……
连绵闷声中,宇文洛仰头一口饮尽鸩酒,一把摔碎名贵紫砂壶,再次朝御书
房方向跪拜伏礼,叩首三下,嘶声沙哑道:“谢主隆恩……”
无尽雨幕中,一道漆黑身影腾空而起,飞向玄阳城西。
俯瞰雷鸣电闪中的京都玄阳,忽见颐园北海,宇文洛失笑一声,折转方向,朝颐园北海飞掠过去。
如今已然万念俱灰的宇文洛,忽然冒出一个有趣念头,自嘲笑道:“连赐死都没有违抗君命,选择颐园北海作为葬身之地,圣上即便不喜,也不会掘坟抛尸的吧?”
时至深夜,又是这等雷雨相交的恶劣天气,颐园北海自然空无一人。
宇文洛降落到娥英庙旁,迈步走进娥英庙后的南竹林。
超凡境合品灵压溢散,宇文洛朝地面印下一掌,轰然炸响中,地面出现一个坑洞,宇文洛勾起唇,走进坑洞,仰躺而下。
南竹被狂风吹得摇曳不止,每当夜空划过闪电,就会散落一地婆娑树影。
茂密竹叶将暴雨挡下不少,在竹叶上汇成大滴大滴的水珠坠落,不时击打在宇文洛的脸上。
足以鸩杀超凡境仙道修士的毒酒药效开始发作,气海丹田一片火辣。
人生的一幕幕在宇文洛脑海里闪过。
与上官婉儿一样,宇文洛同样是正宗科第出身,与上官婉儿一样,宇文洛同样在科举中斩获满分成绩,所以,自然也与上官婉儿一样,摘得当届状元桂冠。
不过,不像上官婉儿,背后有陈貂寺一手扶持,宇文洛的仕途并非特别顺利,甚至一度辗转礼部、吏部、户部,更因为得罪过陈貂寺,被迁至鸿胪寺任寺卿,谁都知道,对不兴与邻国捭阖来往的鸣雷帝国来说,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堪比冷宫。
直到后来,因为一纸关于“车同轨、书同文”的数十卷竹简谏言,得到上官婉儿的坚定力挺,亲自递呈到天子手中。
据说,天子在看过宇文洛那数十卷竹简谏言以后,本就喜作诗词,却一向不苟言笑的李煜唐仰天大笑,夸赞“得卿之才学,何愁天下不安?”
终于,宇文洛从无人问津的鸿胪寺调任文渊阁学士,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所提新政涉及内政制度、国事发展、军制建设,所提子民土地所有制,令鸣雷亿万子民受惠,鸣雷帝国经济如旭日东升,所提农田水利法,令鸣雷粮稻年产量增加不止两成,所提市易法,稳定物价与商品交流,帝国国库年收入稳定增长……
自此,宇文洛凭借其卓绝的政治,逐渐压盖过上官婉儿,更获天子李煜唐亲自接见,更在二十年前那一次十年大朝里,宣布帝国改革丞相制度,将帝国丞相职位一分为二,更亲自为宇文洛加戴左相乌纱帽,亲提“宰执天下”四字赠予帝国新任左相,身位地位后来居上,以其为主,上官婉儿为辅。
可是,坐到鸣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后,宇文洛却发现,事实并非与想象中那样,一袭朱红蟒袍笼罩在头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令宇文洛喘不过气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