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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1 / 2)


提到当年宣帝赐婚的话题,晋王长眉微微一挑,正要细细的听她接下来的话,却见苏公公进门,凑在杨胤跟前低地说了句什么。

杨胤点了点头,随后匆匆回身向玉瑶说了句,“你且先休息,还有些事,等本王回来再说。”说完急步出了门,苏公公忙捧着狐皮大氅追着给他披在肩上。

香炉里清淡的梅花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四角铜炉里,玉瑶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眉眼微微望着铜炉雕花口升起的袅袅清烟,正出神,就见紫檀进门,唇角挂笑道:“表小姐托人送来一封信。”

信封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鲤,旁边儿题着一个小小的“莞”字,字体是娟秀的梅花小楷,温柔又清雅,像极了写字的人曾莞。

曾莞是玉瑶的亲表姐,性情温柔又和善,玉瑶被指婚给晋王后,没几日便嫁入东宫,成了太子妃,只是可惜天生体弱,整日整日的生病。

记得以前,曾莞时常邀请玉瑶去东宫,每次都会亲自煮一盅清汤鱼,每每煮好了鱼,曾莞都会都切了鱼唇给玉瑶,她时常笑着说,“只有你和殿下喜欢吃鱼唇,若是以后一张桌子吃饭,倒是不知道该夹给谁了呢。”

她那时总是自然而然地听着笑着,直到经了上辈子的事儿,玉瑶才彻底了领悟了表姐曾莞说的话,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是三人吃饭……夫、妻、妾。

她这个表姐究竟能多么逆来顺受亦或爱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这些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她上辈子年幼,第一次遇见东宫就喜欢到了极点,少女的爱总是很莫名,正喜欢的不行不行的,整个府里也属意她嫁入东宫,一直都是这般想的,忽然被宣帝强行指婚给晋王,她心里自然是憋了气儿。

后续大婚后,就把满身的骄纵和闷气全都迁怒在了晋王身上,整日的冷冰冰,无尽的冷冰冰……

如今重生一世,她唯一的念想就是不再辜负身边的的这个清冷威肃的男人。

玉瑶头略微斜靠在贵妃椅的靠背上,长发垂在肩上,脑中思绪翻飞,手轻轻抚平那褶皱的信封儿,刚离手却有一张山水画从里面掉出来,垂落在椅子侧。

山水画上画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画顶头淡淡的阳光穿过树叶流淌下来,少年脸如冠玉,伸手掬着散落的阳光,看上去霜寒蕴威,寂然而立。

上辈子,她就是爱极了东宫太子的这幅冷冽霜寒的模样,他所有的傲慢自我、野心勃勃,她都觉得好……

紫檀在前厅刚刚送走了传信儿的人,一进门看到玉瑶怔怔地盯着那张山水人物画,立刻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柔声道:“方才路过前院儿,看到苏公公正训斥一个府里的采办……听说那个采办先前曾在东宫当差……”

说完,紫檀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冷风吹透的衣袖。这个采办偏生还是自家小姐提上去的,毕竟先前在东宫当差,难免隔墙有耳被人注意到,要是被旁的院子的人听了,怕是又要说闲话。

玉瑶扫了一眼窗外,“苏公公性情沉稳,他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不必袒护。”朝着门外守着的丫鬟说了一声,随后又提着那张山水画径直在眼前晃了晃,透过微微的日光,玉瑶不由眯起了眼睛静静的盯着。

紫檀瞅了一眼,待看清上面的人,一下就吓得白了脸儿,忙走过去捂住了那副画,“小姐,您好歹和王爷和好了,可不要再拿出这些来。”

紫檀一边收拾那副画,一边在心里埋怨着曾莞,自己的夫君不好好守着,偏生一日日的往府里送这些玩意儿,怕是恨不得主子直接二嫁上门一般,无事献殷勤,必有蹊跷。

“小姐,还是不要去东宫的好。”紫檀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表小姐的肺疾也不是一日半日了,东宫里会梳妆的多了去了,也不能因为您手巧,就总是喊着您去东宫里。”

“是啊,表姐的肺病的确不是一日两日,最近还昏迷了两次,怕是积弊日深……”玉瑶捏着那张画像,随后在烛火旁边晃了晃。

上辈子,就是这时候,表姐因为肺疾吐血而亡,死前唯一的念想就是请玉瑶过去给她化妆成当日与东宫太子初遇时的那般,那时的曾莞杏眼桃腮,肤白凝脂,整个人当真也算得上倾国倾城,明媚照人。

如今汤药一天喝上三次,形容自然比不得当初,在加上东宫别苑甚多侧妃侍妾,见到太子杨禛的面怕也是难的。曾莞之所以请她过去不过是借着她的面子,引的东宫去她的院子,让东宫彻底记住她最美的样子。

信件的末尾嘱咐了几句家常,在最后一行却是一句将东宫后宅托付的话,上辈子没觉得什么,可是重生后,再细细的看,不禁触目惊心。她是晋王妃,曾莞却将东宫托付于她,荒唐至极。

曾莞将死,她不想让曾莞带着遗憾走,可托付这话,她却是不会接的,她和东宫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关联。

玉瑶坐在桌旁,用银剔子拨亮油灯,随后取出狼毫笔,沾沾浓墨,慢条斯理的写着什么。

紫檀在一旁看着,看到玉瑶字字句句是撮合曾莞和东宫的夫妻感情,不由欢喜一笑,“小姐,奴婢这就替您送过去。”

刚进门的玉光循声望去,只见玉瑶将信封递给紫檀后,面色清冷的将那张画有东宫的山水画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玉光见状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给玉瑶沏茶时却皱了皱眉,道:“王妃,听闻太子殿下就要回来了,您之前都是去见见的……”

紫檀听到这话,不由捏着信转身朝着玉光道:“东宫回便回,跟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若是回,我们小姐也是等着王爷回!说到底我们小姐是晋王妃,又不是太子妃!最疼惜小姐的,也是王爷,凭什么就等了太子去。”

从前紫檀虽然性子爽利,却从不这般说玉光,今日见玉光又挑唆自家小姐跟东宫搅和在一起,不由生气地怼了玉光几句。

玉光心里气的冒火,可是当着玉瑶的面儿又不能发作,只能看向玉瑶,想着玉瑶可要给她讨个说法,最少也会斥责紫檀几句。

不想玉瑶却像是没听见似地把径直起身摆弄着窗边的几株梅花盆景,玉光皱眉,觉得玉瑶自打在和离那事儿上气的昏过去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般,像是不断的疏离孤立她,不由气的怒火中烧。

这边儿,晋王刚出了荒村,跟几个工部和户部的大臣说着治理荒村洪水的事儿。就见一个小厮跑过来,朝着晋王低低道:“王爷,王妃……”

那几个大臣精的很,也深知晋王和他家王妃不和的事儿,听到晋王妃三字,忙退了几步,指着河道比划比划的避开了。

“说。”杨胤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眉目里冷冷的。

“王爷,东宫……东宫给王妃送来了金缕衣。”小厮颤颤抖抖的说着,生怕一下被迁怒拧断脖子。

“金缕衣……”素来清冷的晋王,眉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当年他和四皇兄杨禛一起去观赏风灯,一起遇见了太师嫡次女苏玉瑶,那时她赤足坐在湖边,一身金缕衣上伴着淡淡的月华,发髻上的凤凰金钗迎着风,轻轻响着……

他送金缕衣,是个什么意思,杨胤心里很是清楚。

“送了,王妃也不见得会收,王妃性子素雅,也不一定就喜欢金缕衣。”苏公公见杨胤面色冷沉阴鸷,不由为玉瑶说了两句好话。

在玉瑶身上,杨胤本来就对东宫心存芥蒂,刚才听了东宫送金缕衣,所谓烦上加烦,脸色更是青黑了一层,让报信儿的小厮也吓得直冒冷汗。

“还有呢?”杨胤望着远处坍圮的河道,克制住自己的怒意问了一句。

“王妃……王妃……王妃给太子殿下写了一封信,让小栾子送到了东宫。”小厮深吸了一口气,说完就白着脸儿跪在了地下。

苏公公拧着眉眼狠狠瞪了小厮一眼,一旁的男人却是极为震怒,手握成拳,冷冷道:“四皇兄储君的位子到底是坐的腻歪了!”

苏公公低垂着头,畏惧的不敢接话。

杨禛虽说是太子,可是母后早逝,虽说城府不浅,可是心高气傲又偏激,得罪了不少的人,朝中现在有三分之二的大臣已经被晋王捏在手里。

如今触了晋王的逆鳞,怕是要出事儿。

***

雪静静落了一晚,次日清晨,青色的瓦檐全是一片白,玉瑶朦胧间睁眼,看到紫檀在盆架前静静的调整净面的水温。

外面几个丫鬟正扫着院子,刷刷啦啦的一阵响,几个婆子走过来,低声呵斥道:“王妃养的猫儿不见了,一会子怕是要唤进屋了,赶紧去唤唤,干活要干在当眼处。”

听着外面婆子的说话声,玉瑶忽然想起了上辈子找猫时遇见的安康将军秦玄策。

秦玄策是大隋名将,随着杨胤东征西讨,年少时洒脱桀骜又勇猛无畏,再加上锦裳华缎,俊美至极,朝里最富风雅的兰陵王次子曾用“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来形容他。

他在涪州一战上差点为杨胤牺牲,只是后来却变了味儿。

当时,湖广两地被武昌王作乱占领,湖广两地知州跑了,两人又刚好是杨胤的人,宣帝大怒,迁怒在杨胤身上。

当时开封府和保定府又瘟疫洪涝的,杨胤实在公差重,再加上东宫跟公里的宦官搅和在一起,一波一波的给宣帝往后宫里塞女人,一来二往的处处在宣帝跟前吹枕边风,杨胤为了保住兵权,也只能暂时退让,以生病为由辞不上朝。

虽然这样仍旧被宦官和那些后妃指摘,处处里陷害,最后扣了个私吞军饷的无端罪名,当时最能证明他清白的秦玄策却被东宫收买了,还趁不注意之际,把军饷私自偷偷转移在了晋王府一处废弃的柴房里。

后来连夜出逃,构陷杨胤于水火中。

当时也是这样的风雪天气,杨胤受了风寒,但心绪烦乱不愿喝药,苏公公专门来宜和苑来请玉瑶过去劝着晋王喝药,甚至当众跪下求她。

只是当时玉瑶冷冰冰的,说了不少的决绝话语,后来晋王因为照顾不周染了肺疾,庆阳府告急,除了杨胤无人能击退凶悍的西突厥,宣帝只能拉下脸来晋王府……

庆阳府一战,晋王杨胤从一个被陷害的王爷,彻底成为手握大权、权倾大隋的将军王。

秦玄策听到庆阳府大捷的消息,不由面露惶恐,自知山雨欲来,暗地里谋逆刺杀晋王,最后落得凌迟之刑,肉屑喂狗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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