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死后,武媚娘一天比一天消瘦,她日日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想念她的小公主。她不愿回想当日情景,在她心中,就是王皇后杀了她的孩子,没有王皇后,我的女儿怎么会死?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泪痕挂在脸庞。李治见此情景,自是十分担心,他自己又何尝不伤心?
眼下他最怨恨的,便是立政殿的王皇后了,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再加上她家族势力庞大,他拿她无法。他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以一般公主难以尊享的亲王之礼制厚葬她,以承寄他与武媚娘丧女的悲伤之情,同时追赠武媚娘的父亲武士彟为并州都督,以安慰武媚娘的丧女之痛。
他日日陪在武媚娘身边,宽慰她,安抚她。直到有一日,武媚娘再次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李治惊喜的道,“媚娘,这孩子定是上天赐予我们的,你瞧,连上天也不愿看你伤心。”
武媚娘多日忧愁的眼梢终于有了笑容,她温和的看着前来确诊的太医,“太医可确认?孩子可安好?”
那太医恳切的答道:“昭仪娘娘请放心,胎象稳固,娘娘只要安心养胎,定能顺利诞下龙子。”
“皇上……”武媚娘喜上眉梢的看向李治,李治见她舒展开的眉容,心下轻快不少。媚娘的眉头却突然又皱了。“怎么了,媚娘?”李治关切的问道。
武媚娘蹙着眉头,柔弱地看着李治,泪光闪烁着说,“我的小公主已经出生却被人害死,只怕我……是保不住这个胎儿了……”
李治想起王皇后害死小公主之事,愤懑道:“媚娘放心,朕一定会和你一起保护好这个孩子。”
却说如今皇宫中最不好过的,便属困于立政殿的王皇后了。她焦灼的在宫中踱步,眼见这立政殿的堂皇富丽,只怕有一天便不属于我了罢。陪在她身边的,是她最信任的母亲,魏国夫人柳氏。
柳氏看着女儿踌躇不安的样子,既心疼又着急,对王皇后道:“你这样走来走去也没用,如今最该想的,是如何解开这个死局啊。”
王皇后看着母亲,幽怨道:“我已经被禁足宫中,还能想什么法子?”她闪烁着泪光,“您没看见皇上看我的眼神,是那么冷漠,那么怨恨,只怕他永远也不想见到我了。”
柳氏走近她,拉着她坐下,“母亲知道你,断然不相信你会去害小公主,这事来的蹊跷,你说,小公主死了,对谁最有利?”
王皇后道:“我不知对谁有利,只知如今连皇上都以为小公主是我所害,将我禁足于此,皇上对我真的失望了……”
柳氏见女儿这样悲观难过的样子,正无法,见宫人前来通报,“萧淑妃娘娘求见。”
柳氏道:“快让她进来罢!”
萧淑妃走入殿中,见王皇后魂不守舍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泪滴,自是知道怎么回事。她来到王皇后跟前,握着她的手行以姐妹之礼,“姐姐,妹妹来看您了。”
王皇后看着眼前的萧淑妃,曾经自己视她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如今落难了,唯一来看自己的却是此人,不禁潸然泪下,“妹妹……”
萧淑妃道:“我听闻此事,立即便赶来看姐姐,姐姐不要太伤心才是。”
王皇后别过头去,“妹妹莫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萧淑妃道:“我如今的境况比姐姐好不到哪儿去,怎么会看你笑话呢?”
王皇后此时才敞开心扉,“妹妹千万相信我,我没有杀害小公主!”
萧淑妃道:“妹妹自然知道,在这宫中,我生了三女一子,从前那样怠慢姐姐,姐姐也未曾伤害我的孩子。况那武媚娘还有儿子,姐姐果真要害,也该害她的儿子,一个没有位分的公主,姐姐何必去害她?”
王皇后紧握萧淑妃的手,“妹妹,谢谢你相信我。”
萧淑妃道:“我虽从前对姐姐有许多不敬之处,可姐姐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加害小公主,我怎会不知呢?”她顿了顿,又安慰道:“不仅我,想必朝堂中的大臣们,也必然相信姐姐,否则以皇上的震怒和武媚娘的心机,姐姐岂还可住在这立政殿?”
王皇后听到不能住这立政殿之时,犹如五雷轰顶,这是她多年身为皇后而一直无子最害怕的事情。“妹妹,你说,小公主不是我所害,还能是谁?你帮我查出真凶,向皇上解释清楚。”
萧淑妃道:“我的好姐姐,解释又有何用,皇上如今还听你我二人的话吗?依我看,以武媚娘的心机狠毒,是她自己杀了女儿,然后嫁祸于你也不一定。”
“怎么会……”王皇后不敢相信道:“虎毒不食子呀!”
一旁的柳氏听了她们讲及此处,也若有所思,只是她们姐妹二人讲话,她此时便不插嘴。
二人相依坐下,萧淑妃道,“姐姐,我们及时告诉了皇上,皇上也定然不信。你可知道,前几日太医为武媚娘诊脉,她竟然又怀了龙子。”
“什么?”王皇后如同天塌下来一般,随即恸哭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轻易的就能有孩子,为什么连老天都要帮她!”
萧淑妃道:“姐姐莫哭,妹妹这不是来和姐姐想办法的吗?”
王皇后道:“妹妹有何法子?”
萧淑妃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魏国夫人,“夫人,如今咱们境遇如此,夫人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柳氏看着萧淑妃,此时她心中已有一计,只是不知该不该说。以萧淑妃的聪慧,自是看出魏国夫人的迟疑,因道:“夫人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如今我和姐姐这般天地,姐姐一倒,我又能活到什么时候去?唇寒齿亡,若夫人有法子,还望说出来救救我和姐姐!”
此时见王皇后也期盼的看着柳氏,柳氏这才开口说道:“如今武媚娘又有了身孕,我们若还不行动,便是坐以待毙了。”
萧淑妃道:“夫人说的是,还请夫人指点我们姐妹二人。”
柳氏道:“我年轻的时候,听说民间有一种厌胜之术,将被诅咒者的生辰八字刻在木头人身上,便可诅咒人生不如死,饱受痛苦。”
王皇后道:“果真有此术?”
萧淑妃道:“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可是死罪,夫人可要三思啊。”
柳氏道:“我只是想及此术,至于用不用,还没想好呐。”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所有的言语,都被那叫做昔儿的宫女听了去。昔儿早已归顺武媚娘,此时正想着怎样找机会去,承香殿告诉武媚娘。
“我不同意。”萧淑妃道,“我们不能铤而走险。”
待萧淑妃离开,这日晚间,魏国夫人离开皇宫,去找她的哥哥柳奭,哥哥如今贵为宰相,在柳氏眼里,没有什么是哥哥做不到的。
当柳氏告诉哥哥自己想行厌胜之术时,柳奭惊道,“妹妹,这万万不可!若被发现可是死罪,你会害了皇后呀!”
柳氏道:“我怎会害自己的女儿?只是这武媚娘一天不除去,女儿的地位就一天不稳,她比昔日的萧淑妃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柳奭道:“如今外廷也有小公主之死一事与皇后有关的传闻,但皇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决断,他没有证据,只要皇后不出什么错,过段时间皇上自会解除她的禁足。”
柳氏道:“哥哥,你太小看那武媚娘了,皇后没有错处,她也会造出皇后的错处来,我们若不行动,到时悔之晚矣!”
柳奭道:“便是行动,也不能行厌胜之术!”他看着妹妹,“自小公主之死以来,关于皇后的议论甚嚣尘上,我也能感觉到皇上看我不如从前。为了明哲保身,我正欲辞去宰相之位。”
“哥哥……”柳氏道:“你若辞去宰相之位,那我们母女今后还有谁依靠呀……”
柳奭道:“妹妹不知,这是我多年行走官场准确的嗅觉,此时不走,只怕将来我一家老小都要遭杀身之祸啊!”
柳氏见不能改变哥哥的心意,颓然道:“看此大势,我女儿如今是内外交困了。”说罢起身告辞道,“妹妹告辞。”
她转身走,柳奭提醒道:“如果你不想害自己的女儿,就千万不要在宫中行厌胜之术!”
柳氏回头,见身为宰相的哥哥如此坚持,她一向敬重相信哥哥,因道,“妹妹知道了。”
这边厢,皇后的宫女昔儿去御膳房领食材时,碰见武媚娘最信任的宫女杜莲儿。她看见杜莲儿,喊道:“杜姐姐!”
杜莲儿停下,依稀记得她是曾经去找过武昭仪的宫女,因问道:“妹妹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