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霜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冬天的景象向来凄凉,便是金碧辉煌的兴庆宫亦不能幸免。武媚娘行走在宫殿的回廊中,她目不斜视,保持着谦恭的体态。这个冬日异常寒冷,却因着如今成了值夜的宫女,衣裳用度比从前好了许多。
自那日皇上与她说话,已经整整过去一个月了,此后再无其他。武媚娘大概猜到皇上在观察她,她隐隐感觉,皇上是喜欢自己的,可他似乎并不急于亲近自己。武媚娘虽心有疑虑,却从未写在脸上,每日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她研墨的技巧越发高深,若有一日皇上离了我的墨再也无心批阅奏章,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她暗暗想。
这日,亦是值夜。武媚娘低头认真研墨,她的动作轻柔,细腻的墨汁静静在砚台流转。
皇上似乎十分烦躁,手中的奏章拿起又放下,放下复拿起,不知是否遇见了棘手的奏章。武媚娘大气不敢出,唯恐自己稍有失误惹得皇上勃然发怒。
李世民心中十分烦闷,大臣们一再上书太子李承乾最近声色犬马,还宠爱一个娈童。还记得太子小时候敏识大体,自年长后患上足疾,性情越发古怪。李世民虽知这些奏折多是支持四子李泰的大臣们所言,可若无此事,大臣们断然不敢上书言及。李世民深深的叹气,太子是将来执掌大唐江山的人,怎能如此。
他心中烦闷,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侍女们恭敬的回答:“是。”一个个依礼退出。武媚娘亦在此列,却在她站起身的瞬间,李世民又注意到这个可人的,聪慧的侍女。“你留下。”他缓缓道。
皇上是在说自己吗?武媚娘几乎不敢相信,她不敢看皇上,直觉告诉自己是的,皇上让自己单独留下。她复又跪在案前,宫灯明照在她刚磨好的墨上,泛出明亮的光泽。
见她神态紧张,李世民颇为玩味,“你知道为何朕近日不再与你言语,却仍令你研墨吗?”
武媚娘道:“媚娘不知,皇上的心思奴婢不敢揣度。”
李世民道:“朕虽喜欢你的容貌,可朕不喜欢太过张扬的女子。”
武媚娘无言,自己,应该不算张扬罢。却听皇上又道:“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朕相信你不会是如那个名唤什么月娥一般的女子。”
武媚娘道:“皇上说的是杜月娥姐姐吧?不知她犯了什么错,惹得皇上不高兴?”
皇上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些干什么?”她本该是恬静少语的,自己稍与她多言语,便敢问自己问题,莫非她也并不安分?
武媚娘察觉到皇上的不悦,战战兢兢的答道:“奴婢几经辗转才又见到皇上,唯恐侍候皇上不周,故多嘴一问以作前车之鉴。”
既然如此,告诉她也无妨。李世民道:“朕不过多与她说了几句话,她便日益骄纵,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他看了一眼武媚娘,又道:“朕恶之。”
武媚娘想起曾答应杜月娥想办法帮她重新值夜,如此一看,此事倒是艰难。
见武媚娘若有所思,李世民问道:“你在想什么?”
武媚娘看一眼皇上,此事不说,只怕日后再无机会,何况月娥姐姐最近催的紧,今日自己单独留这儿想必她也能听闻,若不说,便对不起月娥的一番期待不说,月娥一定以为自己在欺骗她。她答:“回陛下,实不相瞒,奴婢自入甘露殿,便与月娥姐姐住在一起。如今她不能值夜,私下里很是难受呢。”
“你在为她求情?”李世民问道。
武媚娘道:“媚娘不敢,只是媚娘自入甘露殿便多得月娥姐姐照佛,实在不忍她如今每日以泪洗面。”
“她以泪洗面?”李世民虽觉夸张,却不由得想起杜月娥俏丽的脸庞与她以泪洗面的样子,毕竟是个难得的美人。如今武媚娘又为她说话,或许她也有其苦衷。再看武媚娘娇媚的样子,又不忍心回绝她,只道:“你回去告诉她,明晚,复来值夜。”
武媚娘没想到皇上如此轻易便能了却自己这桩心事,感激的行跪礼道:“谢陛下。”
夜幕越发深沉,武媚娘回屋子的候,杜月娥已沉沉睡去,听得声响,她在睡梦中嘀咕了一句,“媚娘,你回来了。”
武媚娘道:“我回来了。”她望向床上躺着的杜月娥,道:“月娥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杜月娥翻了个身。
武媚娘道:“皇上要你明晚复去值夜。”
杜月娥迷睡的眼睛瞬间睁大,她坐直身子,不可置信道:“真的吗?媚娘。”日日期待的事情此刻成为真实,她唯恐自己是做梦,或者,是媚娘与自己开的玩笑?
武媚娘点头道:“是真的,月娥姐姐。”
杜月娥咬一咬自己的手指,有些疼。武媚娘被她这个动作逗的咯咯直笑,只见杜月娥自语着,“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