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李谷的大腿嚎啕大哭,像是要哭尽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更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
贾红梅母子三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泪光闪烁。
这些年真心不容易,一个女人靠种地养活三个儿女,从早忙到晚上,一刻不得闲,生生的把自己熬干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只能让孩子们吃个半饱。
住的是漏风漏雨的茅草屋,风要是太大,会将屋顶掀翻。
那滋味真是比黄连还苦。
李谷轻轻叹了一口气,弯腰要扶李西来起来。
李西来死活不肯起来,哭的凄惨无比,安学民皱了皱眉头,上前硬是将人拉起,“这大过年的,哭什么呢?赶紧收一收眼泪,进去坐会儿。”
他是嫌晦气,谁大过年的哭哭啼啼?而且是上门做客,一点都不懂事。
李西来愣了一下,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对不起,姑父,我第一次见到爷爷,太激动了,对我来说,爷爷不光光是我的偶像,激励着我成长,还是我最敬爱的人。”
安学民见他哭的眼睛都肿了,也不好说什么,“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医生说情绪不能太激动。”
李西来立马听话的点头,“我懂,我懂,爷爷,我扶您进去。”
他搀扶着李谷进去,态度殷勤又热情,一口一声爷爷,叫的亲亲热热。
不光是对李谷大献殷勤,对安家人也很热情,姑姑姑父叫个不停,好话像不要钱般往外冒。
李东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冲弟弟直使眼色,让他别这么奔放。但李西来仿若没看到,依旧故我。
李东来不自在送上四样礼品,烟酒糖果糕点,这是寻常人家的走礼。
“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实在不好意思空着手上门。”
他够实诚的,说话很直接。
李咏兰更喜欢这样的性子,踏踏实实的,“人来了就好,千万别客气。”
她端来热水瓶,热水瓶里泡着红枣茶水,每人都给一杯。
贾红梅小心翼翼的接过茶杯,看着风姿绰约的前姑子,心情很复杂。
人到中年,但依旧美丽优雅,浑身散发着幽香,举手投足说不出的好看。
这就是好人家培养出来的女儿?跟她这种村妇截然不同。
她忽然明白李淮南为什么抛弃她了,生在这样的环境,从小看着这么美丽的姐姐,自然是眼光高的。
要不是为了生存,他断然不会娶她这种没文化的村姑。
李咏兰同样在打量她,面容腊黄,眼神呆滞,被生活磨砺的黯淡无光。
挺朴实的一个女人,但她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很了不起。
所以,她对贾红梅挺客气的,看出她忐忑不安,主动交流起育儿经。
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在这一方面很有共同语言。
贾红梅也很想知道,她怎么培养出安忆情这么优秀的女儿?
李咏兰说起女儿,那是滔滔不绝,停不下来的节奏,两人一时聊的很投机。
安东海作为长兄,负责招待客人,他和李东来都有一个东字,感觉挺亲切的,就拉着他说话。
李燕弱弱的看向安忆情,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们年纪相仿,都是女孩子。
但是吧,从她第一次看到安忆情,就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安忆情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毛衣,牛仔裤,扎了个丸子头,非常随意休闲,少了些许锋芒。
她指了指一桌的糕点水果,“想吃什么就吃,随意些。”
李燕在她面前自惭形秽,都不敢跟她说话,只是拘谨的点点头,但没有拿。
安忆情想了想,拿了两个洗好的苹果,一个给了李燕,一个自己吃。
李燕虽然在酒店当服务生,吃的还行,大米饭管够,但吃的是员工餐,不可能吃大餐。
大冬天的苹果也是稀罕物。
她偷偷看了一眼,抵不住诱惑,啃了一口,真甜,甜到心里去了。
安忆情悠哉悠哉的吃着苹果,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工作还适应吗?”
李燕挺喜欢现在的工作,比起种田轻松多了,重要的是月月有工资,管三顿饭,还管住。
“适应,挺好的,同事们对我都挺照顾。”
安忆情打听过她,说是非常勤奋的员工,“嗯,最好是去夜课进修一下,或许学一门手艺,服务员的工作现在虽然安稳,但也不可能当一辈子的服务员。”
服务员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般人都能做,而且没有发展前途。
李燕抿了抿嘴唇,“我只读了两年书,只会写家里人的名字,会些简单的加减乘除,让我读夜课肯定不行。不过,学手艺的话,要很久才能学成,我现在想多赚点钱。”
她是穷怕了,饿怕了,如今能赚到钱,那就拼命赚,大部分都存起来,她妈生病干不了活,后期还要花钱。
安忆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小的经历对每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她多劝也没有用,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最能体会,别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还是得多学会东西,学到的东西永远是你的,谁都夺不走,女孩子比男孩子活的更艰难,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李燕虽然不是很懂,但她知道,安忆情是为了她好。
“我知道了。”
正跟李老爷子说的热闹的李西来忽然看了过来,“表姐,我二姐天天从早干到晚,可努力了,大家都夸她呢。”
安忆情只当没听出言下之意,微微颌首,“挺好的,那你呢?”
她轻轻反手一击,李西来的神情僵住,“我……身体不好,只要一累就头晕想吐,其实我挺想努力干活的,但身体不允许。”
这说法真有意思,但安忆情也是天生体弱多病,她不照样读书成材了吗?
“不能干活,那也不能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