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叶忠勇和赵义亲自送们到招待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叶阑墨走在最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小五妹妹,我会帮你找到妈妈的,一定。”
目光深湛,神色坚定而又温柔,安忆情心里软软的,对待每一份善意,她都很感恩。
她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眼,笑的甜甜的,透着一股亲近,“我相信,我等着。”
等他们离开了,父女俩在外面一直站着,站了很久,终于等到饭庄的经理开车来接他们。
按照约定,一起出了城,到了郊外,月色昏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安忆情挑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就停在这里。”
经理犹豫了一下,“约了你们的同伴在这里?是不是太偏了?”
不光偏,旁边就是一个小树林,感觉有些阴森森的。
安忆情找了一个借口,他们的伙伴胆小怕事,不想跟对方打照面,一切都是暗中进行。
现在做交易本身就风险很大。
“叔叔是怕我们不讲信用,将卡车偷走吗?”
为了保密,大费周章,搅尽脑汁,也是蛮拼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经理确实有些不放心,这两辆卡车都是借来的。
安学民神色很严肃,“一个小时后你们再回来,就算有什么问题,一小时也够你们反应,及早报警布控。”
经理想想也是,一个小时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这次过来,他带了两辆卡车,四个同伴,而他开了一辆小汽车。
目送经理带着开车带着同伴们离开,再也看不到了,父女俩相视一眼,忙活开了。
安学民四处张望,确定四处无人,这才打开后车厢,将女儿抱上去,小心翼翼的关上车门,这才让女儿将海鲜放出来。
安忆情小手一挥,海鲜小山出现了,堆满了后车厢。
再来一次,安忆情空间里的海鲜都转移到两辆卡车里,她只留下一小桶,以防万一用的。
父女俩相视一眼,默默的走到小树林边上坐着,都不说话,四周安静极了。
一个小时后,汽车轰鸣声远远的传来,父女俩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果然是经理一行人,车子一停,经理迫不及待的冲到后车厢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的海鲜堆成山。
他的眼睛都直了,兴奋的两眼放光,啊啊啊,发财了……不对,是有机会为人民服务了!
……
招待所,安学民坐在床上直哆嗦,两眼放光,亢奋的不能自己。
一袋子的钱,足足有五千块,换句话说,这一笔买卖赚了几倍?!
他没有开价,经理直接给了他这么多钱,这叫物以稀为贵?
但也太贵了吧?
安忆情很淡定,她对钱不是很感兴趣,而是翻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证。
全国粮票,糖票,布票,工业票,什么都有,对了,还有一张自行车票。
这些也是饭庄经理给的。
她对自行车票很感兴趣,打算买一辆,从家里到镇上要走一个多小时呢,太浪费时间。
有了自行车,就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爸爸,有些票只能在北京用,我们全都花掉吧,给哥哥们多买点布做衣服。”
安学民想到儿子们身上破旧的衣服,心里一酸,孩子们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件新衣服,都是大人穿旧了改小,大的穿完给小的穿。“好,听小五的。”
安忆情将要买的东西记下来,免得忘了,写了长长一页。
“还有,难得来一趟北京,是不是也该带点特产回申城卖?哪怕是赚点路费也行啊。”
安学民尝到了赚钱的滋味,大开眼界,没有之前的保守了,只是要买什么呢?
得申城没有的,大家又喜欢的东西,那才赚钱。
问题是,现在的东西都要凭票购买。
谈论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打算到时四处转转。
第二天一早,父女俩吃了早饭就赶到王府井,东风市场。
远远就看到东风市场,这是一个大型综合商场,占地面积很大,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得了。
安学民背了个篓子,将女儿放在里面,一路背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往前走。
他也不用多想,就拿着女儿列的单子采购,东西太多了。
先去买布料,服装柜台前挤满了人,全都挥舞着布票要买,感觉跟抢似的。
安学民一口气将布票全花光了,一点都没剩下,孩子多就是费钱。
买了耐用的蓝布料,大人小人都能用,还买了几斤羊毛线,这是个给小五的,冬天有漂亮的毛衣穿了。
羊毛线挺贵的,但架不住东西好,颜色新艳漂亮,大家都争着买。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日用品,棉被床单手套围巾等生活用品,买了好多。
没办法,家里什么都没有,连过冬的厚棉被都没有。
至于安忆情,她什么都不要,她有新衣服新鞋子了,很满足。
安学民看着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心软的一塌糊涂,给她买了奶油炸糕和杏仁豆腐核桃酪,让她坐在篓子里吃。
“自行车?手表?”
安忆情吃的满嘴是油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啊,这些都是必需品。”
安学民默了默,“小五啊,这些太贵了,买了也不能拿出来用,太扎眼了。”
先解决温饱问题吧。
安忆情提醒了一句,“以后你要到处跑,没有手表怎么行?”
肥皂厂一开,他要到处跑销售,手表的用处大着呢。
安学民默了默,道理都懂,但就是狠不下心,舍不得。
采购了一波,中饭也是在这里解决的,五芳斋的大包子薄皮大馅儿,个头比安忆情的脸都大。
她捧着大包子慢慢的啃,吃了半个就撑了,递给安学民解决。
父女俩蹲在角落里慢慢吃着,安忆情四处张望,人真是多啊。
东西也多,就是样样要票,不能尽情的买。
一道焦灼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同志,有没有黄花鱼?”
市场上只有两家卖鱼摊,卖的也只是普通的鱼,量不多,还贵的要命。
“什么黄花鱼?”
年近五十的男人面色焦虑不安,“东海产的鱼,有没有?再贵我也要,我七十多岁的老娘病重,就想吃一口儿时的红烧黄花鱼。”
这是她唯一的心愿,家里人都想成全她。
可是,哪有黄花鱼啊,亲戚朋友找遍了每个市场,都一无所获。
卖鱼的工作人员有些不忍,估计是老人家临终愿望了,“我这里没有,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男人失望极了,眼眶都红了,这是城中最大的市场啊。
“那你知道哪里有吗?请帮帮我吧。”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一脸的爱莫能助。
海鱼难得,更何况是东海产的鱼,太远了,进不了货。
男人像抽去了气的气球,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是无声的哭泣,眼泪狂流,无助而又可怜。
大家都很同情他,但谁也帮不了他。
安忆情抿了抿嘴,心里不是滋味。
安学民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问道,“小五,你还有海鲜吗?没有鱼,别的也能凑和一下。”
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临到头,就想吃一口鱼,唉。
安忆情想了想,这个可以有。
安学民走上前,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同志,想请你帮个忙,过来一下,可以吗?”
男人的身体一僵,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帮什么忙,你说。”
这人还挺善良的,在这种极度伤心的情况下,还愿意帮人。
安学民带着他走到偏僻的地方,男人又惊又疑,什么情况?
坐在背篓里的安忆情递出一个袋子,奶声奶气的说道,“爷爷,给。”
男人愣了一下,“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男人打开一看,顿时震惊了,是两条鲜活的黄花鱼。
他激动的满面通红,有如沙漠里的人看到绿州,“这……这…多少钱?”
安忆情摆了摆小手,露出甜甜的笑,“不要钱,拿去给老奶奶吃吧,祝老奶奶早日恢复健康。”
男人感动的泪流满面,还是好人多啊。
“谢谢,太谢谢了,钱还是要收的。”
“真不用,你快回家吧。”安忆情是看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没有收钱,对别人来说,一鱼难求,但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爸爸,我们去看看衣服吧,给哥哥们每人买一件白衬衫,再买一套运动装。”
少年穿白衫衬,多好看呀。
安学民是心胸宽广的人,也没将这两条鱼当一回事,平时都吃腻了。
他背着女儿继续往前走,“男孩子穿什么新衬衫,随便穿穿就行了,蓝色的布料够他们穿一身了,爸爸看看有没有不要票的花布,给小五多做几身衣服。”
自家的宝贝太乖太懂事了,必须奖励。
安忆情倒不是怕花钱,而是有些看不上这花型和款式。
“叶大哥送的两套,我够穿了。”
安学民越发怜惜,太懂事的娃,恨不得什么都给她。
“你还没有秋冬天穿的厚衣服。”
以前不敢想,现在有了钱,想给女儿最好的。
他已经想好了,留出办厂的钱,还掉债务,再留出建新房子的钱,其他的都留给小五花。
不是他偏心,而是,没有小五,他赚不到这么多钱。
这全是小五的功劳。
“同志,等一下。”那男人追了上来,热情的问道,“你们要是不介意瑕疵次品,我手头有一批,不要票的。”
“不嫌不嫌。”安学民高兴坏了。
男人直接将他们领到一个仓库,专门有人守着。
仓库里什么都有,但都是残次品。
布料染坏的,鞋子不对称的,衣服做工有问题的,脸盆印错字的,五花八门。
其实,这些基本上都能内部消化了,根本不愁积压,人家是为了还人情。
安忆情看上了几个绿色书包,印染的不好花掉了,但影响不大,正好拿来给哥哥们。
运动鞋,衬衫,水壶,几匹颜色不一的布料,十几条毛巾,还给爸爸挑了一件的确良外套,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这些就塞满了一个□□袋。
男人见她都是给家里人挑的,心中怜惜不已,“小朋友,你再挑挑,喜欢什么爷爷送你。”
安忆情笑眯眯的摇头,“不用啦,给别人留点。”
好处不能一个人都占尽了。
安学民也不肯多占人家便宜,按照处理价付的钱,也不贵,还不要票。
男人不禁对他们刮目相看,有情有义,还不肯贪小便宜,难能可贵。
他硬是送了安忆情两套棉衣棉套,两个绒线帽,当做是买黄花鱼的钱。
推了半天,人家是诚心要给,最后父女俩谢过他收下了,继续逛,逛到傍晚,票证都消耗的干干净净,买来的东西都扔到冷库,调到保鲜状态,就是一个空间。
安忆情不得不说,这钱很经用,疯狂采购了一天,也就花掉几百块,物价便宜啊。
经过果品店时,她心里一动,“爸爸,我们买些水果带回申城吧,品种丰富些。”
就算卖不掉,自己也能吃。
嗯,她馋水果了。
安学民忍不住笑了,“傻孩子,南方盛产水果,价格比北方水果便宜多了。”
平时再沉稳,说到底,她还是个天真的孩子。
安忆情呆了呆,行吧,她是习惯了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天南地北的水果。
不过,安学民还是给她买了一个大西瓜,让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一顿。
结果,她吃多了西瓜,晚上不停的起来上厕所,闹肚子,一夜都没有睡好。
安学民也很后悔,怪不得大家都说男人带孩子不靠谱。
安忆情躺在床上不想动弹,闭目养神,外面传来敲门声,“姐姐,姐姐,快出来,我们去玩。”
是叶元白的声音,门一开,果然,叶阑墨兄弟来了。
安忆情坐起来,头发乱哄哄的,用手随意抓了抓,“去哪里玩?”
叶元白的情绪很高,“哪里都行呀,我说了要请你吃香的喝辣的,我把我哥带上了,他有钱,他付账。”
安忆情嘴角抽了抽,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