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府,前书房。
朱厚熜心不在焉的听着长史袁宗皋在上方讲课,思绪也不知飘到哪里。
袁宗皋看着底下的小世子,无奈叹了口气。他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回望这一生,不禁感慨颇多。当时他年少得志,成化年间就跟弟袁宗夔一道同时考中举人,那时世人都称赞他们为“荆南二凤”。之后埋头苦读几年,又顺利考中二甲进士,可谓风头无量。
结果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朝廷就命他随兴王到达安陆府任长史。入朝没几年,就当上五品官,按理说应该高兴,但世人都知,所谓的王府长史,只要当上,就意味着一辈子要跟随在藩王身边出不了头。袁宗皋满腔抱负难以施展,一时间不由郁郁寡欢,好在兴王对他极为尊重,为人又风雅,二人这些年相处的倒也好。
现在兴王逝世,走之前将世子托付给自己,他理应竭尽全力教导。可世子性格……袁宗皋走到其身前,用手点了点桌子。
朱厚熜被惊醒,连向老师道歉。
“无事”袁宗皋摇头“能否告知老朽世子刚才在想什么?”
朱厚熜沉默片刻,开口道:“袁先生,您说,宁王造反会成功吗?”
袁宗皋微微一愣“此事老朽倒是没想过,但无论如何,兴王府都是无事的,还请世子放心。”
朱厚熜所说的,正是宁王朱宸濠,如果真按辈分,自己应该叫他一声叔爷。早在正德二年,朱宸濠就先后贿赂太监刘瑾等,恢复已裁撤的护卫,随意杀逐幽禁地方文武官员和无罪百姓,强夺官民田产动以万计,并劫掠商贾,窝藏盗贼,密谋起兵。
后来又企图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正德,好坐收渔翁之利。这么明目张胆,当然是被满朝文武给撅回去了,不仅如此,还被重重罚了一次。
今年年初,正德帝刚刚西巡归来后,又提出要下江南玩,还要周游天下。如此劳民伤财的事,大臣们当然不同意,于是为了谏阻南巡,惹起一场朝臣大请愿。
结果一直等待时机的宁王朱宸濠借口正德荒淫无道,前些日子杀了江西巡抚孙燧、江西按察副使许逵,集结天下兵马,起兵造反了。
讲道理,宁王造反大家一点也不吃惊,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反应都是“啊,终于来了”,毕竟这老家伙基本明晃晃的把“我想当皇帝”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至于袁宗皋说的,也正是这帮藩王们的心声,横竖都是他老朱家的事,谁当皇帝也少不了他们吃喝,大多数都懒得管。
朱厚熜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孤当然知道,而且孤也不觉得宁王那二傻子能登上皇位,只是万一他们打个三年五载,以皇上那个性子肯定是要御驾亲征,到时候父王的谥号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土为安。”
袁宗皋同样无奈,只能安慰道:“寝陵已经差不多修好,就算皇上不批,礼部也会帮着催,世子还请稍安勿躁。”
朱厚熜死命握了握拳,他身为王府世子,连父亲下葬的权利都没有,都是凤子龙孙,凭什么!不知不觉,一颗种子已在心中种下。
……
这边气氛沉闷,李乘风那边却过得十分惬意。
如今他在府里基本上是饭来张口,有妙清在这坐镇,刘力和郑寡妇也不经常来骚扰自己了,每天惬意的很。这不,妙清又来送吃的了。只见她端着一个素白的小碗,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糕点。
李乘风伸长了脖子,状似不经意的问:“今天是吃什么啊。”
妙清笑道:“白玉莲子糕,一会儿还有一碗素面,里面一滴荤油都没加,您放心,不会打扰您清修的。”
李乘风:“……”好吧,如果真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每天吃素这一点了。这两天天天啃菜叶子啃得自己脸都要绿了,再加上他之前旧病未愈,明显觉得营养跟不上,冷不防站起来都直发昏。
每次刚想开口讨点肉吃,就见到小妙清那闪烁着崇拜光芒的星星眼,只好安慰自己,做戏做全套,过两天就能走了……过两天就能走了……
可是,真的好饿啊!十四五岁的身体,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晚上饿得抓心挠肝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