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川在一旁呵斥,“子清你怎么说话呢!跟师兄道歉!”
“……师父,对不起。”卓子清从未如此公然顶撞过陆千帆,回头想来也有点后怕。
陆千帆紧咬牙根道,“子清,这件事情大哥已经交给我来处理。师父那边……他年纪大了,你真的觉得,有必要惊动他老人家嘛?”
陆千帆口中的大哥便是卓子清的父亲、卓奕铭唯一的儿子卓凯。在这件事情上,陆千帆已是付诸了极大耐性,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可偏偏又与自己最亲最近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恶人,他实在是很难当。
“爸知道了?”卓子清意外,父亲对他向来约束不多,他以为自己的行事也已经足够保密,却原来早被家里的长辈们不知在暗处审视了多久。
陆千帆点了点头,“子清,你是卓家这辈唯一的男孙,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小时候你从家族中得到了多少,长大了你就要付出多少、回馈多少。”
“我宁可自己不是……”卓子清神色黯然,有些泄气。
“你不是,赵欣然会跟你吗?赵一平能同意吗?”陆千帆目光逼视着卓子清,几乎马上就要发怒,最终还是隐忍下来,又耐着性子道,“子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姑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对她深情一片,可要是真情错付呢?你对得起卓家、对得起自己吗?”
“姑父,我知道欣然伤害过雨萱,您恨她讨厌她,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她生病了什么都不记得,以后我会看着她,不会再让她做错事……”卓子清声泪俱下,“我再叫您一声师父,赵师叔不也是你们同门师兄弟吗?他的女儿不懂事,您就不能将心比心地再原谅一次吗?再说以前明明都是赵师叔跟您常来往的,为什么程叔回来了,一切都变了……”
程青川一时窘迫,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心虚地看了陆千帆一眼。
反而陆千帆坦荡坚定,又向前一步在卓子清面前斩钉截铁道,“青川于我,自然与旁人不同。”
程青川望向陆千帆,眼光湿润。他的师兄虽已年过半百,可那傲骨那风采,分明仍是曾经龙章凤姿的英挺模样。当他瑟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孤苦无依时,是师兄温暖而有力的手拉了他一把,才成就他之后的潇洒人生。
只不过,这些少年时的记忆都埋藏在程青川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他总以为师兄在外与他从来都是避嫌的隐忍的,却没想到能在小辈面前得到师兄如此公然、坦然地维护,顿觉此生无憾,为了师兄,无论何时他都万死不辞。
陆千帆回以安慰的眼神,心中却是愁肠百转——这次与程青川能够冰释前嫌,是因为两人从始至终都是赤诚以待,哪怕分别多年再相遇也能毫无保留完全信任的情分。可是说到底,当年的误会和嫌隙到底缘何产生,不禁让人细思极恐。毕竟有句老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姑父,姑父……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知道我从没爱过别的女孩,求您劝劝我父亲……”卓子清改变策略,希望能获得陆千帆的支持。“就算赵师叔比不上程叔在你心里的地位,可好歹,你们也是同门,这是多少年的情分啊!再说,再说欣然她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多多少少也跟语哥脱不开关系,您就当为了他当年的过失,让我来弥补,来照顾欣然好不好?”
“荒谬!第一,赵欣然心术不正,陷害我的女儿,如今的局面是她自食恶果与人无由。第二,男欢女爱之事你情我愿,谁都不能勉为其难,小语不欠她的,程家也不欠她的,现在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陆千帆毫不退让,更不会被卓子清几句话就说的心软改变主意。
“呵呵,师父真是明察秋毫,讲起道理来让人无可辩驳。您是师父,怎么说都是您有理,子清哪里说得过您?”卓子清知道陆千帆是个冷静甚至冷酷的人,却没想到能堂堂陆大律师能在攻击一个故交之女时如此不留情面的决绝。
陆千帆接口道,“让你学本事的时候你不用心,又怨谁呢?”
卓子清无奈又无助,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他想搬救兵都没办法……还有刚才上来时有侍从接过去他随身的小手包,让他现下已经是与世隔绝的状态,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师父他们设计好的。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关门打狗。
这样的场面卓子清早有预判,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又这么突然。陆千帆只说有急事叫他来此处,卓子清毫无防备完全没多想,直接就自投罗网。偏偏他又没什么急中生智的应变本事,看着周围的苍茫大山和潺潺流水,无心欣赏之余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
“子清,你冷静点想想师兄的话,不要因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前程。”程青川从中调和着,“给师兄认个错,婚姻大事你不能自己做主,就算我们都是外人,至少,你要听卓凯大哥的话。”
“哼,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会愿意听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唠叨。”陆千帆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根乌黑戒尺放在了凉亭的石桌上,随手拿起来轻轻敲了敲桌边,冷言问道,“卓子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