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药膳,六菜一汤。吃饭的只有程斯语一个人,桌上的营养搭配也完全是迎合了他的身体和口味。还有什么不知足呢,一切都已经比他期待的美好太多。
卓陆律所里的工作虽然繁忙可也是按部就班,这样的工作节奏是随着程斯语本人一起走到今天的,所以并不算什么负担。私下里的金融投资有点儿冒险,好在背后有了程家的程斯语现在根本不缺钱,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银行里那串数字不断增长的成就感以及随之而来“特别会赚钱”这项技能给他的的满足感。
如今唯一让程斯语挠头的,便是楼上那个哭天抹泪的熊孩子。
想到这个,程斯语当即决定多吃两碗饭。吃饱了,才有劲儿继续跟儿子斗智斗勇。不过他是舍不得放纵自己安安稳稳张开嘴只是吃顿饭的。没有长辈在场的餐桌简直就是程斯语的私人会议室,右手筷子左手视频,自我投喂和安排工作两不耽误。当然他也忘不了提醒陆川早些回家——他注定要做黑脸的严父,可孩子总要有个人可以诉苦撒娇的。他的小娇妻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父亲似乎也不会担当这样的角色。不知为什么,程斯语心里总有一种笃定,觉得父亲会站在他这一边,不会任由那小子痴缠耍赖的。也许信任,就是在岁月的长河里从人心深处生根发芽,安静到连当事人都不觉察,却坚韧到可以穿过血缘与时空,永不动摇。
当程斯语重返书房时,父亲的劳动成果显然还是超出想象。小陆诚站得笔直,远超于他一次次的严厉呵斥成果。标准的军姿贴着雪白的墙壁,不知怎的,程斯语心里突然感触了一句:吾家小儿初长成。可转念再看,满脸泪痕的小花猫似乎在拼命隐忍自己的抽泣,这时候他多想把孩子抱过来哄一哄……可是他不能。
眼前寄予他全部厚望的儿子,注定要比别人承担更多。可程斯语明白,无论他的儿子在未来的某一天站得多高走得多远,在父亲心里,永远如今日一般是个需要庇护的小儿郎,永远长不大。
随之程斯语仿若幡然醒悟:陆川在父亲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所有一切看起来的严厉、冷漠甚至残酷无情实际上都是身为一个父亲太过于焦急想让自己的儿子能够迅速成长。在这种蜕变与磨砺之中,苦痛在所难免,血泪亦是荣光。况且时间对于父亲的决绝,更是远超于他数倍。
“爸,我回来了。”程斯语总不忘随时给陆千帆带一杯热茶,冒着氤氲气息,入口正好。
陆千帆接过茶来抿了两口,那么平静自然地关怀问道,“吃饱了吗,药喝了吗?”
“吃得很好,爸安排的菜我都爱吃。”程斯语一脸讨好。“药天天都按时喝,一顿不敢落下。”
“那就好,你们继续吧。”陆千帆将手里一个小盒放在桌子上,潇洒离开。路过程斯语身边时略微停了一下,在他耳边小声道,“跟你一样,耳朵长在屁股上。”
旁边的小陆诚一直不敢插话,却仍旧忍不住腹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车轮战?
程斯语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许多少年时期的往事像小蚂蚁一般细细密密地爬上了他的心头。他和陆千帆的相遇之缘,多年来的父子相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里回放。这么快,他就已经成为陆家的当家人,他就要亲自来教养自己的儿子、陆家和程家唯一的孙子。
任重而道远呀。
程斯语恭敬送走父亲,很快收拾情绪,藏起了那一份痴儿羞赧。
“现在我们来谈下一个问题,你都是什么时间玩游戏的?”程斯语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怒意,可他明显觉得,随着父亲的离开儿子好像有些轻松的感觉。
“放,放学……”小陆诚颤抖着声音回答。刚才爷爷说起撒谎的后果,让他不寒而栗。
“你几点放学?”程斯语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小陆诚意外,他老爹是侦探吗?可是那个简单的数字,却是太难以出口。
“不是六点,对吗?”程斯语步步紧逼。
“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骗您了……”小陆诚又一次哇地哭了起来。
程斯语还是被这样长时间的习惯性欺骗激怒了。他明明记得宋校是四点半放学,他恨自己怎么一时疏忽竟被这小子随口胡编什么课外补习给糊弄住了——大约是他对儿子从来不曾防备。“转过来,看着我。”
“我,我不敢动……”小陆诚紧张害怕之余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难道有人跟爸爸告密?
早已从办公室开溜此刻正在商业中心闲逛的陆川眼皮一直跳啊跳啊跳。陪在他身边的是温柔贤惠的雅韵律师,说是助理,可是这样日日随叫随到地陪伴在陆大少爷左右,外界已经早有媒体把她当作陆大少爷的女朋友一般八卦。对此陆川从不否认,程斯语也懒得理会。至于能否登堂入室,还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我说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高雅韵探了探陆川额头,“没有生病呀,那是心情不好?”
“没有。”陆川有些不耐烦,扒拉着货架上陈列的小玩意儿,哪个都不合他的心思。
“你惹小陆诚生气了?这是赔罪的礼物?”高雅韵猜着问。
陆川手上一停,仿佛被人揭短一般,“这些都没劲,他不会喜欢的。他喜欢的,我哥不喜欢……”
“这个AI机器狗怎么样,能玩能学。”高雅韵建议道。
陆川心情实在有些烦躁,早已经失去了耐心,“行吧,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