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浓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轻轻放下手臂,别过头:“周熙昂,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
方曼姿心里乱糟糟的。
甚至一时说不清,在这场爱情当中,到底是谁的过错更多。
她离开长提湾,上了一辆出租车,想来想去,决定去找陈北望。
鞠恬恬在上班,其他朋友,能出来安慰她的寥寥无几,唯独他最闲。
读书时也是这样,她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都是他负责让她开心。
他接到电话,立即扔下公司的摊子,出来陪她喝咖啡。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一见到她进来,他抬起头,朝她挑眉致意。
方曼姿摘下墨镜,点了一杯拿铁,又点了一块慕斯,这才回他:“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说出来,我给你办。”
陈北望身子后仰,大剌剌向后靠。
方曼姿欲言又止,止了又欲,最后自暴自弃靠在椅背上:“我不知道。”
“怎么连自己烦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很难讲。”她撑着额头,“陈北望,你快逗我开心,想想办法让我开心一下。”
“开心?”陈北望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拆下来一把,推到她面前,“我刚提了一辆阿斯顿·马丁,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开。”
“……”方曼姿把钥匙扔了回去:“我要跑车干什么!就我那破车技,安城这么堵,不出三天就得撞坏了。”
“开着玩儿嘛,坏就坏呗,是4s店修,也不用你自己修。”
“反正我不要。”
陈北望摊手,做了个外国人常做的无奈手势,把钥匙拴了回去:“那哥哥带你出去玩儿两天?”
“没兴趣。”
“那,带你去澳门赌钱爽爽?”
“有什么好爽的。”
陈北望啧了一声:“你到底怎么了,让我猜猜,是不是又跟周熙昂有关?”
“……”方曼姿不想承认,可是又没办法撒谎,只能沉默以对。
“果然么,我就知道。”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恰好服务生把慕斯端上来,他接过,放到她面前,“你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这么多年还这么魂牵梦绕的,说出来我也学学。”
“你学个屁啦!”方曼姿在他端甜品的手上拍了一下。
“这么多年,一遇到他你就变了个人儿,你瞧你现在对我这劲儿,怎么没说用到周熙昂身上?”
“……我什么劲儿啊。”
“说话抬杠的劲儿。”
“……”
她的拿铁也上来了,陈北望接过,自然地帮她加奶加糖:“你说你喜欢他什么,数学成绩好?英语成绩好?照这么说我也不差,怎么不见你喜欢我呢?”
方曼姿忍不住怼他:“就你那数学和英语也叫不差?那什么才叫差。”
“我在澳洲待这么多年,学的又是金融相关,士别三日,不应该刮目相看吗?”
方曼姿在他身上打量一遍,几年岁月同样将当初张扬的少年打磨得成熟起来,不再是当初的大男孩了。
他现在出职一家公司的执行总裁,替人打理公司,早长成了独当一面的男人。
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见她望着他出神,他半开玩笑地问:“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喜欢我?”
“哦,这辈子别想了,下辈子再说吧。”
“下辈子……”陈北望重复了一遍,“也可以,不算一点机会都没有。”
“……”她刚喝下一口咖啡,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咽下去,当作没听见。
心里头在一瞬间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多了。
要说是玩笑,可陈北望一直在这个问题上暧昧不休,隐隐过了玩笑的范畴;要说认真……
她想起高三那时,她跟陈北望的对话。
——“怎么就看上他了?他哪点好?我倒要听听你眼光的标准在哪儿。”
——“你看他数学成绩,几乎满分诶,还有他英语成绩,上140,多厉害啊!”
——“就这?”
——“这怎么了,这标准很简单吗?你数学80分都没有呢,英语更是差,你没资格说人家吧?”
这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可此刻被他这样提起,要该怎样说呢?说他记性好,连随口聊天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是该说她当时说话太伤人,无心之言让他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抚平伤疤?
她不敢深想。
放下咖啡,她决定换个话题:“对了,上次租的那个房子……我可能不会租了。”
“怎么,找到其他房子了?”
“……嗯。”
她想提跟周熙昂结婚了的事儿,但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譬如现在,他们刚谈完尴尬的话题,再接着说这个好像很奇怪。
而且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们的关系又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将来他们怎么样还不好说,她也就不想多提。
陈北望:“没事儿,不喜欢就不租,多大点事儿,我回头跟朋友说一下,你有合适地方住就行。”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由衷道:“谢谢。”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起来,接起电话一看,正是沈修远。
她犹豫一瞬,放到耳边接听:“……爸。”她还是不大习惯这个改口。
沈修远应了声,说:“曼曼,伯娘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没有受伤吧?”
“哦,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要不是你妈妈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别理你伯娘,我会处理好。”
方曼姿憋不住了:“爸,你有给熙昂打过电话吗?”
沈修远默了一瞬:“还没打。”
她静静道:“伯娘并没有为难我什么,但是他骂了熙昂,骂得很难听。我觉得比起我,熙昂更需要你的电话。”
沈修远醇厚低沉的声音传来:“知道了,我会打给他的。”
她没再多说了,有些话不是她这个身份适合说的,需要他们父子去谈,她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
挂断电话,陈北望问:“什么事儿啊,瞧你严肃的。”
“家事。”
“还跟周熙昂有关?”
“……嗯,比较复杂。”
见她不肯说,陈北望很知分寸地没有再问。
本来东拉西扯已经缓下去的情绪,又因为沈修远这通电话冒了上来。
如果没有这些事,或许他们不会分手,或许早就已经结婚,他也不会是这样阴晴不定的性格。
他本该是最明媚的少年。
她将垂到前面的细发捋到脑后,沉声道:“其实,我跟他在你出国前的那次冷战就算分手了,一直到今年,我们才重新在一起”
陈北望明显吃了一惊。
她没解释这个重新在一起的具体含义,毕竟事情得从蒋驰说起了,她懒得复述。
“而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
“什么原因?”
她想了一下,笑了。
“只能说,我们年龄太小,把尊严看得太重,谁都不肯低头吧。”
“那次冷战,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说话吗?”
“……也不是。”
她顿了顿。
“最后一次,是在高考后,班级聚会的那一晚。”
那一晚,除了班级聚会,喝酒狂欢,放纵游戏。
还有她这段热烈青春的交代。
有她跟他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