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她,她也不强求,把买来的午饭放到玄关处,本来是想走的,但是瞥见他脸颊的巴掌印,那种愧疚感又上来了。
她也没敢看她,眼睛虚虚在空中浮着,也不知在跟谁道歉:“我昨晚,可能,喝的有点多,有些事我不太清醒,你别往心里去,就,反正不是故意的,你明白吧?”
他还是不说话,不说话就算了。她话是说完了,歉也道过了,他们关系就这样,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也能心安理得一些了。
她收回眼,提步要走。
手臂突然被人握住。
力道不轻,不是她能够轻易挣脱的。
周熙昂侧过头,双眸攫住她,清俊面容棱角分明。
“不是故意的。”他重复着,语气不明,“可我会往心里去,怎么办?”
被他握住的地方,血液逐渐凝滞,像有火在烧。
他周身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云层一样向她袭来,将她紧紧包裹。
她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说:“你可以把午饭吃了,这样就能往胃里去了……”
周熙昂没接她无厘头的话,手下微微用力,将她拉近自己。
“方曼姿。”他叫她的名字,“这就是你来道歉的态度吗?”
她想了想,她这副避重就轻的道歉态度,可能是比较让人恼火。
她洗心革面,决定郑重跟他道个歉。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喝醉了,可能不应该一时情绪激动,就对你做这种事。喝酒的人都不太理智,你也知道,一个人在不清醒状态下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怎么能算数呢,对不对?而且我是只打了你一个人吗?我怎么感觉好像看到陈北望了?那我要是只打了你一个……”
她说到这儿,原本有些心虚的语气,这一刻不知因为什么,突然硬气了起来。
“我要是只打了你一个,那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我怎么没有打别人,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哪里惹急了我,而不是一味的指责,谩骂。”
方曼姿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凭什么错都是我一个人的,我看你也挺有问题的,你少在这里指责我,凡事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多反思反思你自己吧!”
说着,她从周熙昂的手中抽回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
她拧眉,不满抬头:“你放手啊,你还不快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很想打你了,我越想越觉得你有问题,我就是人太好了才想着给你道歉,你给我放开!”
周熙昂不理她的情绪,而是定定地凝视着她。
“凭什么每一次都是你要怎样就怎样?”
她感到莫名:“你在说什么?”
“就算说出伤人的话,也能笑嘻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喝醉后说一句忘了,就什么都不存在,是这样吗?”
“方曼姿,你果然很熟练。”
眼看他越来越近,她不由得向后退,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我的确是不记得,我没有必要撒谎。”她避开他的目光,“该道的歉我都道过了,我不欠你了。”
她是如此的理直气壮,好像全天下的道理都站在她那边,表情含怨,怨中又沾了委屈,小情绪都写在脸上,丝毫不掩藏。
如此不讲理。
也如此让人没辙。
出口伤人的是她,一巴掌甩过来的也是她,什么都是她惹的,到最后他一个人夜不能寐,为此折磨,她却沉沉睡去,第二天把这一切忘光,没事人儿一样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他要被她逼疯。
周熙昂恨不得把她捏碎,可看她皱一下眉头,就没法再下狠手。
这么多年,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没有放开她,凝视她半晌,忽地道:“你说的不错。”
“?”
“既然忘了,那就忘了吧。”
他像是释然了,嘴角自嘲地勾了勾,蓦地松开她的手腕。
她重获自由,连忙按揉被捏痛的腕骨,不由得在心中痛骂周熙昂。
他道:“不是来道歉的吗,来都来了,打了人就想走?”
方曼姿警惕地护住手腕,看他:“那你还想怎样。”
周熙昂倚着玄关睇她:“杀人偿命。”
方曼姿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颊。
他不管她,自顾自向房内走,偌大空旷的大平层,视野开阔恢弘,难以想象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心胸竟然如此狭隘。
料想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她稍作犹豫,跟了上去。
周熙昂找出医药箱来,轻轻搁在茶几上,随后坐到一旁的沙发,双腿微张,就那么看着方曼姿。
“帮我上药。”他说。
方曼姿心里不大情愿:“你又不是没长手。”
“长了手,也不是我打的自己。”他眸色冷了冷,“你不认?”
“……”
她双腿灌铅似的走过去,忽然有些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喝多,为什么要打人。
她坐到一旁,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找出药酒来,用医用棉签沾湿,然后捏住棉签,手臂伸远了,往他脸颊有指痕的地方涂。
隔的距离不远不近,秉着敷衍了事的原则,她下手没拿捏,想着随便擦一下算了。
手下力道不觉中重了些。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
方曼姿听得手一抖,她本身怕疼,看到别人疼,就觉得自己下手重了,下意识身子前倾,朝他脸颊吹气。
“这还疼吗?我下手有那么重吗……”
吹气时与他面颊贴近,他身上那股气息拂过来,短距离四目相对,她不禁想起有一次,她不小心磕到门上,其实疼过那个劲儿就好了,可她就想看他紧张,故意哼唧了好久。
周熙昂就把她按在怀里,一手揉她额头,一边细声哄她,哄她好久她才不疼了。
那时,他也像她这样,朝她受伤的地方吹气。
凉凉的,又那么温柔。
现在却轮到她来吹吹他。
周熙昂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脸,知道她是自言自语,破天荒地,也回答了她的话。
“疼的。”
“……啊。”她发出一个单音节,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周熙昂:“你多吹两下。”
*
等周熙昂再回公司的时候,他脸上的痕迹已经很淡了,如果不是知情人士,根本看不太出来什么。
一晃到了月末,诺顿这个月业绩不错,按照惯例,公司上下要在周末出去搞团建。
方曼姿没有团建过,对此兴趣寥寥。
好好的周末就应该躺在家里吹空调啊!为什么还要跟同事待在一起,这不是反人类吗?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直言。
周六当天,方曼姿带了一个行李箱出现在公司楼下,有同事看见了,问她:“你也带太多东西了吧?里面都装的什么啊?”
“……日用品。”
她没好意思说,除了带的衣服睡裙之外,她还带了不少床单薄毯之类的,电蚊香,香薰蜡烛,小夜灯等等,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雇来的大巴车驶过来,众人陆续上车,方曼姿迟疑半晌,没上。
有人招呼她:“快上车啊,好座儿都让人占了。”
方曼姿嘴上说谢谢,还是没动。
不为别的。
她坐这种不能开窗的密闭大巴车,会晕车。
她想着,要不要干脆打一辆计程车跟着算了,应该也没多少钱。
要跟谁说呢。
正犹豫,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曼姿。”
“来了。”
听到总裁传召,她忙不迭转过身,等待他的吩咐。
有人注意到这一幕,纷纷看过来,等他下文。
周熙昂没说话,朝方曼姿勾勾食指。
方曼姿走过去。
周熙昂:“上来。”
“呃,这不好吧。”方曼姿心里有点点介意,“这毕竟是你的车,让人看到不好。”
“什么不好?”
“……就是,影响不好……”
附近没什么人,公司同事都在大巴车上,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两个私下的谈话。
周熙昂道:“怕什么,反正这车是共同财产,传出去你占理。”
共同财产。
想到那天去他家门口,她随口说他的房子是共同财产,他竟然记到现在。
有必要这么记仇吗!
方曼姿哼了一声,反正她是他秘书,坐在一辆车上又能怎么。
这样想,她大方走到车前,任由司机把行李箱收到后备箱,然后上车,与周熙昂肩并肩,坐在车子后排。
大巴车率先开走,他们的车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