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现金不多,支付宝和微信里应该还有一些钱。按说她这种情况,住在鞠恬恬家里是最好的选择。
来之前,鞠恬恬让她住她这儿,她那时答应,是没想过她这里地方小。
而且鞠恬恬跟她男朋友住在一起,两个人就快结婚了,多她一个人,也多了很多不方便,她不想打扰他们。
正想着,她手机又一震动,她点进去,见她妈妈在微信上给她转了五万块钱。
“快收,我不敢多转,怕被你爸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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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恬恬的男朋友下班后,三人一齐吃了饭,为方曼姿接风洗尘。
席间方曼姿抽空订了个酒店,九千八的酒店住不起,消费大幅度降级,订了个六百八的。
就算变成落魄千金,也坚决不住没星级的酒店,容忍自己过低质生活。
穷,也不能受委屈!
第二天睡醒已经是十点以后。她暂时没有住处,不得不续住一晚。
六百八十块支付出去,她第一次对这种小钱有了心疼的感觉,很陌生。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她化了精致的妆,穿了条漂亮的裙子,踩着高跟打车去上班了。
下车时,她把身上唯一一张百元现金递过去,见司机找零费劲,她也没有找零的习惯,说了声“不用找了”,下车进了公司。
公司内忙来忙去的,她戴着墨镜,架势十足走进来,前台还以为她是来办事的,笑容可掬道:“这位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方曼姿隔着墨镜看她:“我是来上班的,请问人事部在哪?”
前台恍然:“您是方曼姿小姐,是吗?”
“当然。”
“哦,人事部在第六层,您这边上电梯。”
“知道了。”
方曼姿搭乘电梯,上了六楼,人事部都在忙,她进去敲门,有人问她找谁。
“我找主管。”她说。
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他从办公桌抬起头,一眼看到门口的方曼姿。
都不用问名字,就知道她是谁。她身上那种钱堆出来的优越和高贵太明显,正是总部董事长特意打过招呼,千万不要顾忌身份的方家千金。
“进来吧。”主管招了招手。
方曼姿迎着众人的打量走进去,跟主管进了里面的会议室。
她坐下,墨镜没摘,手臂搭在桌面上,懒懒叠起一条腿。
“我的岗位定了么?”她百无聊赖地问。
主管从文件堆里拿出一份合同来,放到她面前,说:“方小姐过目。”
方曼姿接过,随手翻了翻,也不知哪来这么多法律条款,没一句话是她能看懂的,耐心逐渐缺失。
她翻了两下就不翻了:“麻烦您说一下吧,看合同太累了。”
主管顾忌她身份,又不得不遵从董事长的嘱咐:“总裁办那边缺一个新秘书,所以聘请方小姐您,由于您没有经验,前三个月工资按实习生算,每月薪资四千。”
“多少钱?”方曼姿怀疑自己听错了。
开什么玩笑,四千,连她脚底的鞋都买不下一只。
主管不理会她的反应,继续道:“每个月还有全勤三百,不能迟到早退,迟到按旷工处理,一次扣一百。”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抬头对她说:“方小姐今天第一天上班,迟到三个小时,也要扣钱。”
“……”她少得可怜的工资就这么扣掉一百块钱?
她想了想,摘掉墨镜,试图凝视主管:“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抱歉,方小姐,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就算董事长迟到,也照样扣钱。请您不要为难我。”主管不卑不亢。
方曼姿脾气本来就不好,卡全被停,身上钱没多少,来到公司上这伺候人的班,工资少就算了,上来就扣她一百块钱。
她方大小姐被人捧手心里长大,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她站起身,重新戴上墨镜,说:“我不为难你,让你们老总过来见我。”
“总裁办在二十一层,电梯出门右转。”
行,我懒得跟你计较。
方曼姿转身出了人事部,乘电梯直上二十一层。
沈家方家世交,她小时候连他们董事长的肩膀都骑过,这个公司只是诺顿分公司,她到了这里,竟然这种待遇?
她倒要看看,谁敢扣她的工资。
方曼姿越想越气,从电梯出来,发现这总裁办,竟直接占了二十一层一整层。
偌大办公室外坐了成熟女人,看起来应该也是秘书,见她匆匆走过来,秘书连忙站起身:“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方曼姿看都没她一眼,目标明确,直奔办公室。
秘书从座位绕出来拦她:“抱歉小姐,您不能——”
话还是晚了。
方曼姿一巴掌推开大门,脚下红底细高跟踏在瓷砖上,声音短促响亮。
办公室外层坐了六七个助理,有人突然闯入,纷纷停下手头动作看她。
她径直走到最里面,二话不说闯了进去,张口便道:“你——”
才刚说出一个字。
其余耀武扬威的字眼,在看到男人长相的那一刻,瞬间于喉咙里哑了火。
正午阳光穿透落地窗,洒在男人背后。他倚在窗边,一双长腿交叠,白色衬衫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男人逆着光,手指夹了一根烟。吞吐间青烟缭绕,遮迷了他的面容。饶是如此,方曼姿仍能一眼认出他那张过分清俊的脸,像被云雾遮隐的青山。
六年过去,岁月将当初满身棱角的少年,打磨得愈发沉稳,光是站在那,周身气质就已经让人无法忽视,而此刻他目光沉沉,隔着眼前青烟,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尴尬就如二人中间的烟,挥也挥不散。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来到安城的第二天,在这样一个情景下,再见周熙昂。
猝不及防的重逢,局促感从脚底板升起,她奋力酝酿着,该说些什么才能打破这一切。
周熙昂往前走了几步,到办公桌前,倾身把烟掐灭。
他手臂修长,瘦而有力,多少次将她压在墙壁上肆意亲吻,她记得他的力道。
掐了烟,他抬头,一双眼眸如同四月春雨,丝丝缕缕,沾了些寒气。
薄削的唇微勾,说出的话也如他这个人一样,清冷中染了些孤傲。
“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