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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我不要他对我愧疚。”(1 / 2)


31.“我不要他对我愧疚。”

顾折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难以理解一件事情的一天。

“心理……医生?”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看着薛夕盈,眼底有几分恍惚:“心理医生什么意思?崔欧宁……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

薛夕盈依旧温柔的笑着,用词礼貌且克制:“因为崔先生,遇到了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所以寻求了一下我的帮助。”

顾折风下意识问道:“什么问题?”

薛夕盈道:“一些困惑。”

困惑。

什么困惑能大到让崔欧宁不得不去求助心理医生?

顾折风的言语中难得的带了一丝急切:“您好,我想知道具体的困惑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薛夕盈摇了摇头:“很抱歉,具体的问题内容,即便崔先生已经过世,但生前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所以并不能告诉您。”

她补充道:“这事关在下的职业素养和对病人的负责,还请您谅解。”

顾折风当然理解,只是如今他像一个沙漠中寻水的旅人,眼看着绿洲就在眼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顾折风道:“您好,我知道这样会让您很难做,但是我非常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请您告诉我?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

薛夕盈依旧笑着,但语气坚定道:“很抱歉,虽然和英俊的男士聊天使我愉悦,但美色还不至于迷惑我到忘记病人的隐私。”

她直起身,礼貌道:“今天看过了崔先生,我今日的来访目的已经达到,也该走了,顾先生,有机会再聊。”

“等会!”顾折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拦在薛夕盈面前:“薛医生,您不要告诉我那么多,或者您就给一点点……”

顾折风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提示,或是方向……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等薛夕盈开口拒绝,顾折风又道:“事实上,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不止一次和我和我说,他觉得人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他……他想死。”

想到这件事情,顾折风生出一些懊恼:“我一直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我还怪他说话总不过脑子……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他只是在用玩笑的口气掩饰而已。”

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只记得是春末夏初的季节,崔欧宁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顾折风问他,你现在有什么很想做但做不了的事吗?

崔欧宁想了想道:“想死算不算?”

顾折风从来没有想过,崔欧宁不是在开玩笑。

薛夕盈看着顾折风的眼神,抿了抿嘴,抬头望向殡仪馆的方向。

“很抱歉,关于具体的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诉您。”薛夕盈叹了口气,道:“但我可以告诉您一件事。”

顾折风略带着一丝希冀:“什么事?”

薛夕盈从手包中拿出手机,调出了一段录音:“因为我想在最轻松的状态下观察来找我寻求帮助的人,所以我都会告诉他们,有时我会录下我们闲聊时的对话,希望他们可以理解,并且放松自己,不要太过紧张。正式谈话的录音属于隐私,我不方便透露给您,但是这一小段是我和崔先生的闲聊,不涉及私密内容,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听一听。”

顾折风斩钉截铁道:“我想听。”

——

崔欧宁蹲下/身,看着院子里的小野花。

“崔先生”薛夕盈走到崔欧宁的身后,笑道:“你对花草很感兴趣吗?”

崔欧宁摇了摇头,也笑着回道:“只是觉得,如果做一朵花或一根草,不用像人类一样空长了个脑子,却只是用来思考攀比和嫉妒,也许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薛夕盈笑道:“或许他们也在思考,今天谁吸收的养分比较多?”

崔欧宁哈哈大笑起来:“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薛夕盈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两杯水,递给崔欧宁一杯,自己抿了一口后,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道:“我刚走了个病人,让我休息一下可好?”

崔欧宁道:“没关系,我们就这么空坐三十分钟也行,我不介意。”

“那您这钱我可太好赚了。”薛夕盈挑眉笑道:“崔先生,您这可是抗拒治疗,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可都隔了快一个月了。”

崔欧宁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将空杯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坐到了薛夕盈隔着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我很喜欢你的性格,比起医生和病人,我更想和你做朋友。”

崔欧宁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着调侃道:“要不那钱就别算什么医药费了,算陪聊费?”

“这位先生,你用词注意一点。”薛夕盈故作生气的敲敲桌子:“你这叫言语调戏。虽然我觉的您十分帅气,时刻动摇着我的性取向,但非常抱歉我是不会心动的。”

“那可真是太让我遗憾了。”

两人相视一笑。

崔欧宁好奇的问道:“对了,薛医生,你是怎么走上心理医生这条路的?”

“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

“就是觉得人生很奇妙。”崔欧宁用手托着下巴道:“我五岁开始拍戏,那时候都不知道演戏具体是个东西,就像NB一点的过家家。但谁知道走着走着,我就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头了。金梓也是,我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把他一起从孤儿院带了出来,他聪明又上进,本来给我做助理是因为没人临时让他顶替,谁知道一做就是这么多年,刚他开车送我来的时候我还在和他聊呢,人生真奇妙。”

他轻笑道:“所以我很好奇,不同的人是怎么走上不同的道路的。”

薛夕盈道:“其实我这条路,走的还是挺顺其自然的。”

“哦?”

“我初中的时候,发现我自己的性取向和其他人,好像有点不太一样。”薛夕盈开始回忆起了过往:“别人都喜欢帅气的男孩子,就我喜欢女孩子。”

崔欧宁打岔道:“可能是因为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薛医生这么优秀的女人。”

薛夕盈笑道:“也许哦?我发现这件事之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进行验证,验证我到底是喜欢女生还是男生。”

“你还是蛮有求证精神的。”

“哈哈,后来我证明我确实只喜欢女生后,我找我的母亲讨论了这件事情。”薛夕盈道:“可惜的是,我以为我很开明的母亲,受当时年代环境的影响,觉得我可能出了一点问题。”

崔欧宁了然的点点头:“就像很多人说的,同性恋是心理疾病?”

“是的。他们认为我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但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心理医生,他们甚至选择了求神拜佛来祈求老天放过我。”

崔欧宁道:“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确实是父母的关爱了。”

薛夕盈道:“无妨,你可以用可笑这个词。”

“并不,父母爱子之心无论如何都不可笑。”

薛夕盈笑道:“总之这件事让我第一次知道了,原来除了身体,心理也是会生病的。正好那时候我在图书馆,看到了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我翻了翻觉得很感兴趣,于是高中毕业后,就选了相关的专业。”

崔欧宁感叹道:“听起来虽然平静无波,但是实际上你这么多年经历下来,应该也是受了不少罪。”

薛夕盈意有所指道:“比起我的总是避重就轻不爱正面回答问题就喜欢闲聊的病人,我过去的日子受的罪并不算多。”

崔欧宁道:“我这是被你吐槽了?”

“感谢您听出了我的含沙射影。”

“其实我还真不是故意避重就轻的。”崔欧宁往后靠了靠,放松身体让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只是我自己都想不清楚,我在你这看病,到底是想看个什么。”

“你怕看好了,你会后悔?”

崔欧宁乐了:“你这话说的,哪还有病看好了,反而后悔的呀。”

“那你在犹豫什么呢?”

“你知道的,即便当下的情况再糟糕,人类都会习惯于已经进行中的轨迹。”崔欧宁道:“我犹豫的是……如果一切,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了……第一个担心,是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权利。”

“嗯。”

“第二个是……即便他不在乎我变成什么样,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是因为他而放弃的这些东西,他会愧疚。”

崔欧宁笑着,眼神温柔:“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性格,所以值得我放弃一切去赌一种可能。可也正是他这种性格,让我害怕我一旦这么做了,他会终其一生活在愧疚里。”

“我不要他对我愧疚,一点点都不要。”

……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顾折风骤然间抬头,才发现薛夕盈早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他一个人坐在主驾驶发呆。

顾折风揉了揉眉心,接通了电话:“怎么了?”

刘科新道:“哦老板,是这样的,您刚刚在录影棚不是……打了那个崔欧宁一拳……”

顾折风瞬间会意:“哪几个人找过来了?”

刘科新汇报道:“白震总、崔欧宁隶属的创明娱乐的老总、还有我们公司的林经理。”

“说什么了?”

“白总问您是不是节目组招待不周,他立马过来处理,想问您要不要出去吃个饭?”

“不用处理,不去。”

“好的。创明娱乐的老总在试探您的口风,看样子好像是决定要不要处罚崔欧宁。”

“一切如常,让他们当这事没发生过。”

“好的。林经理问要不要撤资,给节目组压力和警告。”

“不用,一切如常。”

“另外崔欧宁还得罪了麦谷池……”

“等会。”顾折风皱眉道:“得罪了麦谷池?什么意思?”

刘科新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顾折风走后发生的事情。

顾折风皱眉道:“你让节目组把整个部分的录像全都截下来发给我。”

“好的,收到。”刘科新汇报完毕,恭敬道:“其他的就没有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

“哦,对了,还有另一件事。”刘科新道:“一周后您的新电影《汹涌》的发布会,导演陈宏波说他可能会晚一点到,所以流程有了部分更改。”

“晚一点?”陈宏波是出了名的守时,第一次听说他连电影发布会都要迟到。

“是这样的……”刘科新道:“额……就是害崔影帝死亡的那位助理金梓……”

顾折风抿嘴道:“没事,他都跳楼偿命了,我也不至于会拿他尸/体怎么样。”

刘科新道:“因为金梓生前和陈宏波导演的关系因为崔影帝的缘故非常不错,再加上金梓也是孤儿,亲朋好友都不多,所以陈宏波导演想了想,决定替他送个终。”

“送终要送一周吗?”

“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奇怪了……总之陈宏波导演说,这是金梓的一个遗愿,他想把自己的骨灰分成好多份,埋在不同的城市里,陈宏波导演想替他完成这个遗愿,花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能走几个地方是几个地方,但他一定会在电影发布会当天上午十点前赶回来的。”

金梓。

要说一开始知道是金梓直接导致崔欧宁死亡的时候,顾折风没想过把金梓挫骨扬灰是不可能的。

只是看着崔欧宁冷冰冰的躺在那里,顾折风突然没了什么力气。

再后来金梓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生命,比起恨,顾折风更多的是疑惑。

等会。

顾折风突然想到了什么。

金梓和崔欧宁是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更重要的是,金梓是被崔欧宁一手从孤儿院里接出来的。

他们像兄弟一样相伴了二十年,为什么临到头来,金梓要这么做?

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崔欧宁有心理问题,那金梓是不是知道?

不不不,金梓肯定知道。

在薛夕盈放的录音里,崔欧宁说过一句话:“……在金梓开车送我来的路上……”

金梓和崔欧宁几乎天天在一起,而既然是他送崔欧宁去的薛夕盈那,那说明金梓肯定是知道崔欧宁是要去做什么的。

顾折风瞬间就做好了决定,他对刘科新道:“你让陈宏波先不要走,你帮我问问,现在是不是他负责处理金梓的遗物?我要找点东西。”

——

“金梓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陈宏波推开门道:“这是崔欧宁名下的房产,金梓一直都睡在里面,警/方定案以后,这些东西也都解封了,金梓没有亲人,除了欧宁以外也没什么朋友,欧宁的养父李先生说他和金梓也没什么关系,就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我处理了。”

陈宏波领着顾折风和刘科新进门:“我是打算先把他的骨灰安置好再来处理的,所以东西都没有动。”

他回身看着顾折风:“怎么了?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顾折风扫视了一遍整个屋子,这个屋子有一百来个平方,各种东西堆来堆去,要想找什么实在困难,于是直接问道:“金梓有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

陈宏波愣了一下:“日记?这个……我不知道。”

顾折风道:“他卧室在哪,我去看看。”

陈宏波有些犹豫:“那个……折风啊,你到底要找什么?为什么……问金梓的日记?”

顾折风垂眸道:“我想知道一件事情的答案。”

“什么答案,这么重要吗?”

“是,非常重要。”

陈宏波犹豫了片刻:“你是知道……那件事情了吗?”

顾折风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你说的是哪件?”

“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我只能说……人都死了,你何必一定要追寻一个结果?”

顾折风道:“你先告诉我你指的哪件事情。”

陈宏波纠结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金梓……对欧宁……你知道的,他从小被欧宁护着长大,难免生出一些别样的想法。我知道你对欧宁也……但是欧宁和金梓现在都死了,即便你想求证这件事情,也……也没有意义了。”

顾折风沉默了很长时间。

陈宏波摸不准顾折风在想什么,偷偷望向刘科新。

刘科新回避开他的视线,装作雕像一样站在一边。

“我知道了。”顾折风道:“我想求证的不是这件事。”

没生气?

陈宏波偷偷瞥了一眼顾折风,看他面上确实什么表情也没有。

陈宏波摸不准顾折风到底要做什么,但想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挣扎:“走吧,我带你去金梓卧室。”

三人跨过几个装着干垃圾的塑料袋,穿过客厅到了金梓的房间门口。

“这里是金梓房间,隔壁是崔欧宁的房间,不过你知道的,崔欧宁几乎不在这睡,所以里面他的东西。”

陈宏波用钥匙打开了金梓的卧室门,里面东西乱七八糟,看得出来原主人是个不该收拾的人。

“这里的东西我都没动过,所以比较乱,你要找什么,可能要费点心了。”陈宏波打开书桌中间的抽屉,拿出手机递给顾折风:“这是昨天刚从JC那拿回来的,金梓的手机,之前车祸的时候摔坏了,好在已经修好了,东西在里面,都没有丢,密码6个1。”

“其他的就没有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折风接过手机,轻声道:“谢谢,麻烦你了,你去忙吧。”

“那我走了。”陈宏波拍了拍顾折风的肩膀:“一直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句节哀,死的人终归是死了,人要向前看。”

“嗯。”

“更何况你这么优秀,多得是人喜欢你,何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顾折风避开了这个话题,道:“你先去忙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陈宏波知趣道:“那你忙吧,电影发布会见。”

“好,电影发布会见。”

刘科新和陈宏波一起走了,顾折风望了望乱糟糟的屋子,从柜子开始一个个的翻找着。

谁能想到,屋子虽然算不上多大,但这一翻就是好几天。

顾折风反反复复的翻遍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撬开了金梓无数本带锁密码本,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

甚至找不到关于金梓对于崔欧宁的一言片语的记录,全部都只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

衣服、生活用品、行程备忘……

其他什么都没有。

刘科新来送饭的时候,顾折风正沉默的坐在沙发上。

刘科新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顾折风在找什么,但很明显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也不至于现在还没被发现。

可在房子里翻找又能翻出什么呢?不过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而已。

顾折风何尝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选择性的忽视了。

刘科新把饭盒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老板,吃饭了。”

顾折风低着头道:“谢谢,饭放这,你先走吧。”

茶几上有个平板,里面正放着麦谷池和崔欧宁对戏的片段。

只一个抬眼的眼神,顾折风几乎就可以肯定,这就是崔欧宁。

他绝对是他认识的崔欧宁。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个演技,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可他想知道崔欧宁为什么不愿意总是回避他,他想知道在崔欧宁身上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怎么都不肯对他承认他就是崔欧宁。

也许这个病,就是崔欧宁一直以来逃离的原因。

所以他想知道答案。

他太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了。

只有知道这个答案,他才能真正的知道崔欧宁在想什么,才能突破他的防线。

所以他必须知道。

否则他做再多的错误的努力,都只是无用功,甚至会将事情变得更糟。

刘科新鼓起勇气,决定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自己的衣食父母糟糕的心情:“老板,后天电影发布会就要开始了,现在舞台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你要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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