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笑不得:“算了吧,我从小就不信这个,我小学的时候问我妈过不过圣诞节,我妈原话是这种洋节过了有什么意思?你要我半夜起来藏礼物吗?不冻得慌?你几岁了?”
我笑得打跌:“现在我问你,你几岁了?”
“那不一样,”程观格外严肃:“意大利关于圣诞节的传统不是父母偷偷送礼物……虽然他们现在也这么干,但最古老的仪式可不是这样。”
“是哪样?”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特别来这间别墅,”程观把灯啪的关了,只剩下跳动的火苗,我出神地看着火光最尖端仿佛浮空了的浅橙色,柔软又舒展,噼里啪啦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松木味。
“意大利的传统是这样的,”他把一张截面粗糙的纸和一根质朴的黑铅笔递过来:“把你新年的愿望写下来,揉成一团,扔进火里,圣诞老人会从他的壁炉里收到你的信……”
“哈利波特?”
“然后他就会派遣极地小精灵在圣诞之后新年之前实现你的愿望,所以从圣诞到元旦这段时间又叫做幸运周。”
“阿拉丁!”
我拿起纸笔,纸的质感很粗糙,像是手工制的纸,很久没用铅笔写字,我试着画了两道,在纸上留下两道粗细不一的横线。
“你觉得怎么样?”程观掏出他自己的那份儿纸笔。
我有点犹豫,这事儿和烧香拜佛是一个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愿望就有这么个好处,许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万一实现了呢?
我摞了摞袖子,把培根芝士烤蔬菜卷一口捋到底,培根的边炸得酥脆略带焦味,芝士微咸,一口下去甜辣的烤肉酱炸出来,用锡纸包着带回来,里面还是烫的,卡路里的味道就是好,简单粗暴不做作,带着远古洪荒传下来的本能的快感。
“能许几个愿望?”我把头发扎成一团:“能不能许个‘再来十个愿望’的愿望。”
“……”
“我觉得可以。”我点了点笔尖,毫不停留地落笔:“和圣诞老人不必客气。”
“To圣诞老人:
我有以下区区几个小愿望,因为我不会芬兰语所以我就用中文了。
我希望许行舟的爸爸早日康复。
我希望白蓉的诬陷最终能沉冤昭雪。
我希望维尔纳的事情永远不被发现。
我希望陈默的网店能重新开张红红火火。
我希望路乔和许行舟能原谅我一直以来的迟钝。
我希望我和程观能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数了数,区区六条,不算多。
我抬头见程观写了短短一行,凑过去看:“写了什么?”
程观把纸团一揉,连个句号都没给我看:“想交换?”
我眉头一皱:“那算了,保密。”
程观笑着摸摸我的头:“给别人看了就不灵了,对吧?来我帮你扔。”
我把纸团揉得紧紧的,他接过去果然一眼都没看,走到壁炉前顿了一下。
跳跃的火光映在铁栏杆上,雕刻的花被镀上一层暖色,像是有风拂过一般起伏荡漾。
“扔吧。”我看着他的背影。
程观轻轻抛出两个弧线,落下时发出呲呲的声音,火苗窜了一下,而后又平复下来,金色的灰烬飘舞如落雪,纸团的边缘呈现出亮眼的红色,然后变黑变小,皱缩成一个桃核似的球。
我看着火光,谜一样的燃起了一丝信心,兴许几千公里以外的雪屋壁炉里,真的落下来两团皱巴巴的纸,圣诞老人皱着眉头打开,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一长串愿望,叽叽喳喳的绿皮小精灵接到任务嗖嗖地窜出去,在空中留下交错的光痕。
我摇摇头,嘲笑自己的幼稚,把牛奶一饮而尽,抱了抱程观:“晚安。”
程观回抱我:“好梦。”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实现愿望的圣诞老人。
他从诞生开始就由数不清的人代劳,由千千万万的人以他的名义送出礼物,从一个人的手中传向另一个人,每个收到礼物的人背后都有送出礼物的人,送出礼物的人又会收到其他人的礼物,而圣诞老人只是写在贺卡上的托词,他只是乐呵呵地坐在极地,让别人以他的名义互赠祝福。
每个人都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只要有人爱你。
第二天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大晴天,天空像是被拽着丢到河里漂洗过一般湛蓝,我把楼上楼下的窗帘全部拽开,金灿灿的阳光穿过一尘不染的大落地窗泼洒进来。
程观坐在餐桌边,冲圣诞树努努嘴:“拆礼物吗?”
我往圣诞树边一看,树还是原来的树,拐杖糖还是原来的拐杖糖,树下堆叠的足有半人高的扎着漂亮蝴蝶结的泡沫礼盒……
不是泡沫的?!
我蹬蹬蹬跑过去,一挪就发现异常,果然一个个沉甸甸得拽都拽不动,我三下五除二亮出指甲划开,荧光糖果色的包装纸被我扯了一地。
是大眼崽崽的盲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