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听你什么大誓言。”我妈不耐烦道:“就是一个规划,未来怎么办,想怎么办,什么时候办,我先听听,我心里有个底,我好放心回去,叶苏一个人在北京,动不动就玩消失,每个月报平安都做不到。”
“我只是那一个月没有给你打钱。”我几乎喊出声,声音却破碎在喉咙里:“就一个月,我之前每个月都按时打了。”
程观默默看了我一眼:“阿姨,北京基本生活费很高的,苏苏还小,她能支撑自己生活已经很了不起了。”
“都毕业三年了,养活自己都做不到还混什么?还不如去我当年那个烟厂当办事员,一个月稳稳的五千块钱,能在北京这么受罪吗?”我妈火道:“是我要她留在北京的吗?是她当初信誓旦旦说一定要留下来,要留下来还能活下去,还保证每个月给我打两千块钱,做不到就回家,是不是你自己说的话?!”
“我只是想留下来。”
“你只是不想回去!”我妈几乎尖叫道:“别以为我不懂你那些小心思,翅膀硬了看不上小县城了,儿不嫌母丑,你才多大就已经这样子,我老了还能指望你吗!”
“阿姨你消消气,苏苏没有这个意思。”程观劝道。
“至于你,”我妈转过身:“我把话说明白吧,叶苏既然做不到约定,既然已经没有工作,我不能让她莫名其妙被你养着……”
我刚想申辩,我妈猛地扭头吼我:“你不要想找理由!你是不是在工作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不是住在这里我一眼也能看出来!”
有眼泪从脸颊上滑过去,我浑身发抖地站起来。
我妈说:“我不能让她被你养着,我还能养得起,饿不死,你要么给我一个承诺,要么,你们分手,我带她回老家。”
空气像在那一刻凝固了,我妈倨傲地向后靠去,掷地有声,破碎成一片片的日光照进来,全是凉的。
“你在说什么?!”那一刻像是有什么力量在身体里冲破了阻隔,我三步两步跨过茶几走到程观身后,握住他的手,泪奔涌而出,我的声音居然还是稳的:“妈,这是我的事,结不结婚,以后要怎么样,都是我的事……”
“所以……”我哽咽道,鼻头猛地一酸,冲得眼前全是水雾:“我不要你管……你不要管我……”
“我不要你管……”
程观的手温和有力,手心微微发烫,任由我牵着,却没有回牵我,我低头想看他的脸,他却没有回头看我。
我泣不成声。
我妈死死盯着我:“你多久没工作了?”
“你跟我说的那些提拔了涨工资了,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骗我的?”
“你给我打的钱,有多少是你的,有多少是拿别人的?”
“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谈什么感情?”
“你连未来都不想谈,你谈什么现在!”
“你看秦战东的事情还不够吗?!你还要找一个和你爸一样的男人吗!你小时候怎么跟我保证的你都忘了么?”
我妈发抖地骂到:“你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除了脸全没有一点像我!”
我静静地看着她,想要分辨出她的神情,泪水后却只能看到一片交杂的昏暗的色彩,液体的交合的边缘呈现出复杂而朦胧的光影,我在那一片光影中寻找答案,一无所获。
“阿姨,”程观缓缓地握住我的手,一点点攥紧,手指带着力度和热量交缠住我的手指:“阿姨,我本来打算和苏苏一起过圣诞节,然后一起过元旦,然后到明年……”
他深吸了一口气:“到明年,不管未来的答案是什么,我们都会给您一个答案,苏苏欠您的钱我都给,她的生活费我给,工资我给,我可以给她安排工作,您都不用担心。”
他抬手拽了两张抽纸塞在我手心里,低声道:“擦擦。”
我抬头,一只包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滚下来,眼前的视野一片澄澈,是程观的脸,是他令人心安的,熟悉的,仿佛从来都在,永远都在,清晰而深邃的眉眼。
我妈沉默地看着我把眼泪擦干净,开口道:“还有一个多月。”
“还有一个多月。”程观说。
“行,我也不急这一时。”我妈叉起果盘里一块苹果嚼起来:“好了那这事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行了吧?”
她仿佛宽宏大量赦免我一般笑了一下,玩笑似的看着我,等着我示弱和好,仿佛在说我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闹。
我站起来想回房。
“诶我问你话呢?”我妈见我没有回应,不悦地大声道:“程观都回答我了,你的态度呢!”
“苏苏……”程观轻声叫住我,声音那么低,却狠狠把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好。”我用尽全力说了这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