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的怎么站在这里,赶紧进屋去吧?”他从惊喜中慢慢冷静下来,好像也窥到我神色不对,猛地“啊”了一声。
“我没事,”我慌张解释,赶紧抹了抹脸:“那是打哈欠额是风吹的眼泪……”
“你手出血了!”他指着我的手同时喊道。
“啊?”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小心翼翼隔着袖子把我的手举起来,我这才发现刚刚随手拿掌心擦了擦指尖,结果擦得全是血痕,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哦没事的,是这里,我指尖破了。”我伸手指给他看:“给叶子划的,不要紧。”
“哦哦,”他放心了一点:“要小心一点啊,冬天叶子都结冰了,你跟我去贴个创口贴吧,就那个木屋里就有。”
我点点头:“好,没想到还配有创口贴呢。”
“还有绷带止疼喷雾和云南白药……”他挠挠头:“怕有客人摔跤嘛……”
小木屋只是个临时放工具的地方,放了些种子化肥锄头大剪子,还有个开水间,他给我找创口贴的时候,我就摸了一个纸杯倒热水暖手。
热气从杯口盘旋升起,扑在冷冽的玻璃窗上,透过朦胧的雾气,窗外是空荡荡的花园,森林在整密的树杈间分流成细碎的气流,每一片叶子都在簇簇发抖。
我把创口贴胡乱包在指尖,凹凸不平地凸起一个小尖角,摁了半天依然挺立着,只好就那么随它去。
“叶主管现在哪里工作呢?”小何坐在角落里,像是不敢靠近我身边坐似的,中间隔了狭窄的走道。
“我?”我回过神:“我现在没工作。”
“啊,那你回来不?”
“不回来,酒店工作不太适合我。”
“这样啊,”小何挠挠头:“后来我不在大堂口干了,了解的也不多,但我听说洋姐手下带的好几个主管都先后辞职了,还有一个跳槽到分部,算是自降身份。”
“好几个了?”我皱眉。
“叶主管走了以后,好像又陆续换了几个新人。”小何眯起眼回忆:“现在这个干得算久了,都大半年了。”
我隐隐约约觉得是杜商故技重施,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小何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创口贴也拿了,要不叶主管别陪我唠嗑了,赶紧回去暖和着吧?”
我没有推辞,任由他把我送回大堂。
程观和我妈在楼上小包间,包间做得很精巧,小方桌,铺着大片蕾丝的白桌布,还有桌上细口瓶里半拢的白瓣花都极为雅致,空间不大,但是采光好,视野光,一点不觉得狭小。
我妈和程观坐了对面,剩下给我的位置面朝窗,程观远远见我来了,帮我拉开椅子,顿道:“手怎么回事?”
“被树叶划的,没事。”我低声道。
我妈白了我一眼:“做事毛毛躁躁的,丢不丢人。”
我推开包间的时候,隐约还听到两人在说笑,我一落座,反而三人全都沉默下来,我人在维尔纳里,如芒在背,又不想表露出来,借口去洗手间又离了席。
回来的时候,程观站在包间门口等我。
“你心情不好?”他拉我过来。
我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只盯着他身上羊毛衫上细小的绒毛发呆,恩了一声。
他捞起我的手,摸了摸指尖,小声问:“疼吗?”
“不疼,都快好了。”
他顺着凸起的创口贴尖角慢慢地抚下去,我不由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托着我的手腕,伸长的食指比我的高一些,他就温柔地缓慢地,将那个尖角一点点摁下去。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我逐渐急躁起来,想把手抽回来,又想把碍眼的创口贴彻底撕掉,我想转身就走出维尔纳,头也不回。
他抚到了尽头,松开手,我没来由地提起一口气来,怕它会转瞬间弹起来。
那个尖角出奇温顺地贴合在我的手指上。
那口气就顺了下去,把我的急躁和烦闷戳了个洞,呼啦啦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