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我的手臂把我往门里死命拖,我拼命挣脱喊着程观的名字,但那扇铁门纹丝不动,我突然就累了就放弃了,任由杜商把我拖入了隔壁,门嘭的一声合上,像是兜头砸来。
我刷得就醒了,醒来满身是汗,脸上还挂着无意识的泪珠,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真的经历一遍。
我转过头,程观被明亮的月色笼罩,侧着睡得香甜,睫毛浓黑地垂在脸颊上,眉宇硬朗而修长,他抱着一团被子,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我把手抽了出来,他在梦里皱了皱眉。
我忽的放下心来,噩梦退下就像潮水一样快,翻涌起来的快乐像是湖面上漂浮的小船荡漾起伏,我就趴在床上挠挠他的手心,玩玩他的头发,拽拽他的袖口,爬下床喝了口水,而后又躺回来侧着看他的脸,悄悄地想偷拍了几张。
谁知手机模式调的不对,我一按快门,咔嚓一声巨响,吓得我失手把手机砸在了脸上,差点把鼻梁砸扁,又不敢发出声来,只能闷闷地哼了两声,见程观没醒,苦着脸把手机举起来继续偷拍。
手机不如人眼,拍出来没有我眼里的半分好看,乌漆嘛黑一片模糊,只能隐隐看到下颌线和抿起的嘴唇,可我明明觉得月色明朗,银色的光辉照得连他脸上小小的绒毛都纤毫毕现。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我想到。
梦里他任由我被杜商拖走了,选择了和白蓉生活在一起,现实中他把我捞了回来,一直穿过了两扇铁门,锁上的门为我打开,他选择了此时此刻在这里。
杜商可以说是我认识程观的契机之一,尽管这个契机是我永远也不想回忆的部分。
在毕业后我发现我很难找到适合的工作,直到我在维尔纳酒店做了一个主管。
普通服务员上面是组长,组长上面是领班,领班上面是主管,主管上面是经理,经理上面是管理层,包括人事部的杜商。
我一开始以为我要从基层干起,至少从一个包厢负责人开始做起,但杜商面试完以后让我直接去做领班,换句话说,我手下要管理4个10-15人包厢,包括31个基层服务员和三个和我对接的包厢负责人。
主管陶洋一直很关照我,有什么事情交代得事无巨细,我出了岔子还会让别的领班帮我顶上。
我就这么顺风顺水地过了第一个月,杜商一句话下来,我从领班提到了主管。
用陶洋的话来说,实习期提到领班都是几年都碰不到一次的事情,上一个碰到的人才早就跳槽跑到外企飞黄腾达了,我居然能实习期提到主管和她平起平坐简直就是奇迹。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急忙握着她的手说东西都是她教给我的,以后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忘了洋姐对我的帮助。
那天晚上我简直是飞奔回家买了速冻牛排回来和陈默开荤,虽然实习期间工资不会涨,但我一过实习期就能拿到近万元的月收入。
陈默说杜商慧眼识人才,看出我高等学府混了四年出来以后被陶冶出的管理情操。
而后在我美滋滋地煎牛排的时候,杜商打电话来说在陪老板吃饭,要我坐陪。
我哪里敢不去,立刻让陈默加把劲一人消灭两人份的牛排,而后换了身长裙就出门了,那时候正是春寒料峭,我无知者无畏地穿了身裙子跑到酒店,一路上被冻得瑟瑟发抖,肩头都是微红的。
杜商看我推门进来极为体贴地迎上来,将外套往我身上一揽,拉着我去跟几个“大老板”见面。
那几个所谓的大老板其实是国企的管理层,未必权力大,但管些部门聚餐吃吃喝喝,在那个公费开销毫无顾忌的年代,他们每个月七八次光顾,不顾维尔纳比正常售价三倍有余的要价一瓶瓶开酒,华而不实的冰雕生鱼片一盘盘上的行为,直接拉动了我所在的维尔纳酒店的业绩。
他们付款的时候从来都是签个字挂个帐,月底从公司财务一起走账,那时候多加两份账单都是睁眼闭眼的事情,花的不是他们的钱,谁都不在乎,两全其美。
用杜商的话来说,这些老主顾是要供着的,是要有眼力见看他们私下来吃打折送酒的,是要记住他们名号地位不能喊错的,是要最后恭维送几份小食果盘哄着开心的,是要逢年过节送代餐卷的,甚至中秋节还要专门找漂亮前台小姑娘拎着月饼去问候的。
我看了一圈就认出有几个是这个月常出现的,甚至还有一个认出我站起来说哟这不是他们叶领班吗,快来快来坐,杜商就拉着我说别乱喊,这是我们叶主管了,那些捧着啤酒肚的中年人就一齐哈哈笑起来,张罗要我喝酒。
大客户面前不能不给杜商面子,他给我上来就倒了一满杯,说我来迟了得敬酒,我明知他告诉我来吃饭的时间就已经是迟了的,却只能赔笑说好我敬大家。
一杯白酒赤|裸裸喝下去,胃里没点吃的垫着,从嗓子眼一路下去都像烧着了一般滚烫起来,我诧异地看了看空酒杯,发现这至少是五十度的高度酒。
“好!”认出我的那人拍手叫好,说叶主管好酒量,之前没认识真是可惜,你看着小姑娘柔柔弱弱,喝起酒来一点都不犯怵!厉害!
我坐下舀了两勺蒸鸡蛋,心想赶紧见缝插针吃一点,否则胃吃不消。
谁想刚坐下,勺子还没送到嘴里,杜商就拍拍我低声道:“别光顾着吃啊,你现在不搞好关系以后业绩上不去,想留你都留不住。”
我侧过头,看到他诚心诚意在提携我,赶忙放下勺子端着酒转了一圈挨个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