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无惨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攻击的肩膀,浅色的浴衣上晕开一片深色。
“如果瞄准的是你,就可以提前转生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赤瞳孔却死死盯着远处用完武器就奔逃的人影。
六百年真的足够久,久到有无限的可能性,制作出过去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大杀伤性武器。
晴明看到无惨的气息并没有减弱,周身的力量流动也是正常的,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已经不适合谈话了。”
“直子!”
继国严胜跑到直子身前的时候,并不是想象中的,有谁被鸟铳伤到躺在地上不能起身,也没有喊疼的声音。
但是空气里的确有血的味道。
直子浅色的衣服上血迹的在夜色中也十分明显,她似无所觉的站在原地,赤色的瞳孔盯着遥远的某处,神态间不是痛苦,而是一种令人后背发凉的亢奋之色。
这样的神色太过陌生,陌生到继国严胜又生出了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她的错觉。
“我背你去找医师。”
继国严胜拉住了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就要背着她走。
身形单薄的女孩子拒绝了他要背着回去的请求,反而把那种,像是猎人发现有趣猎物的视线落在了继国严胜的身上。
“严胜,那是什么武器。”
继国严胜的狐狸面具早就在刚才的奔跑中掉落了,他的脸上还有几分不知所措,一会看着直子衣服上晕开的血色,一会又看着她明亮到有些可怕的眼睛。
“是鸟铳,前几年从海外流传过来的。”
晴明帮着继国严胜解答了问题,他看着无惨的样子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果然太重的邪气还是会一定程度影响到性格。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会优先思考如何在不知情的人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才对。
跟着继国严胜跑来的继国缘一就站在后面,一双眼睛有神的盯着无惨的受伤的肩膀,那样的亮度和无惨在听到海外传进来的武器时,惊人的一致。
直子被炸伤的肩部肌肉,血管都在迅速的再生,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只是开始被弹药冲击,筋肉破损造成的,被掩藏在下面的伤口其实已经快要愈合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直子身体里的骨骼都是畸形不全的,而现在又见识到他以完全迥异于任何人类的恢复速度之后,继国缘一的心里有了一些不同的猜测。
他可能就是母亲讲过的故事里,会神奇法术的妖怪。
所以他才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会告诉自己,要做出改变,要让母亲的病好起来。
如果是可以让自己受到的伤害都能这么快好起来的直子,也一定能救母亲。
“直子,你是可以救母亲的吧。”继国缘一就这样在几人的面前问了出来。
无惨的瞳仁悄然收缩成像蛇一样的细线,他盯着一脸期待的继国缘一,“你看到什么了,缘一。”
“你的伤已经好了。”
继国严胜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向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直子,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去问“救母亲”,还是问“伤已经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竟然让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看样子你们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商量,我就不打扰了。”
晴明十分会看形势,当即对着无惨指了指袖子,示意下次可以用纸鹤联系他,至于无惨是不是要告诉继国兄弟什么,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你……”
继国严胜想要叫住晴明,又发现自己也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两人之间也没有其他交集,只能任由他离去。
这片港口已经变得不安全了,他们也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作为三人当中接受培养最多的人,继国严胜很快就整理好心态,现在不是去深究那些事情的时候。
他再次抓住了直子的手,脸上带着一点不容置喙的严肃,弓腰把她背了起来。
“碰到肩膀了吗?”继国严胜回头问。
“没有。”
无惨此时的伤已经完全没事了,但他有点意外继国严胜此时的强硬。
倒不是生气,他骨子里还有从前贵族生活残留的旧习——出门的时候要有牛车接送,没有的话,背着也能免为其难接受。
“缘一,跟上。”
“要回去吗?”继国缘一听话的跟在继国严胜身边。
“现在不回去。”
不管直子的伤是不是像缘一说的那样已经好了,他都要先去找医师看了才行。
况且如果母亲看到变成这样的直子,一定也会很担心。
继国严胜背着无惨带着缘一,离开了昏暗的运河港口。
几人俱都没有提那个用鸟铳突袭的人,继国严胜是因为现在天色昏暗,而且有人受伤并不好独自去追,或者叫人来追查,继国缘一则是没有想到这件事,而无惨……
无惨已经用极致的夜视将人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对于人身上血的味道十分敏感,只要下次遇到就可以分辨出来。
“缘一,你说母亲怎么了?”
终于从港口回到街道上的继国严胜放松了一些,虽然大部分商户已经闭门,但是门口的灯笼还在照明。
继国缘一手里拿着他们三个的面具,他刚刚跟在继国严胜身后的时候,已经都捡回来了。
“哥哥不知道,母亲生病了吗?”
缘一的目光里是纯然的天真和疑惑,那样的目光让继国严胜产生了比上次还要严重的不适。
他的脚步都停住了。
母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缘一……缘一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为什么却要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他?
继国严胜素来表情寡淡的脸上不知是因为被最亲近的人隐瞒着,还是因为自己的疏漏没有发现母亲的病情,露出了落寞和难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