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如今千秋宴还未下宴,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在席上落了难呢?碧菀,从你第一天到了大业殿时,我就知道你是别有用心的,原来顾及到你的主子不想将你揪出来,与你面上过去也就罢了,可是这一回你是想要我的命,你说如果我将此事告诉给张大人,他会待你如何呢?”
碧菀面色惨白,她自然知道姮娘真心待过她,处处提防自己。可也未曾料到她竟然一眼就识破了自己设的局。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姮娘弯起唇瓣,“你以为避开我去云韶府前院看百戏,便能洗脱谋划此事的嫌疑?可你却忘了,就算是在大业殿,每回内务府送来吃食,都是经你的手,若没有你的安排,我们这回来云韶府又这般着急,他们怎么会知道还有两个大业殿的宫女在这里呢?更蹊跷的是,那送胡饼的内侍又为何只送了一份过来?”
碧菀的面色更是灰败了几分,自知自己被谢姮已经看了个究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张大人派在我身边的耳目,所以一直对你以礼相待。可未曾料到,你背后的人,居然不是张大人,而是平安公主。这还真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姮娘继续说道。
“你想做什么?”碧菀见她连背后之人都猜出了大概,顿时慌乱无措起来,“谢娘子,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给供出去,我也是遭人胁迫的,若是被上头知道了,我小命就不保了!”
见她六神无主,哀哀切切的模样,姮娘几乎都要信了她言语里的凄惨之意,只可惜她很清楚,这个碧菀的背后,根本不只是平安公主,她的心绪混沌并不清晰,连东渐都看不清楚,这实在是修行人故意隐匿才有此种情况。
可姮娘并不着急将她背后真正的主人抓出来,这次的徽猷殿事件,倒是给了她一个摆脱碧菀时刻监控她的局面。
思及此,姮娘笑了:“这个紫微城里的是是非非,又怎能是你我两人可以置喙的,你既是平安公主的人,那就回去同她说明白了,我已经将你识破了,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不会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只是你也不可在我面前出现了,否则是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的。”
碧菀于是跌跌撞撞地走了,整个偏殿便又剩下了姮娘一人。
崔珩果真未食言,到了半夜,仙山散乐百戏团的众人便回到了院中,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失踪的纪蕖,她昏迷刚醒,可观周身上下却还是完好无损的。
纪濂喜极而泣,就只差没有抱着姮娘痛哭起来,毕竟在千秋节这样的关卡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还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冒险,他都未曾想过自己能全身而退的。
“多亏了崔大人,”纪濂道,“趁着千秋宴还未结束,左羽林卫便已经拿下了下药的内侍,崔大人领着那内侍去找了平安公主,没多久,蕖儿就被宫人发现晕倒在了瑶光池旁。”
崔珩去找了李璇玑,姮娘心中略显不安,“筵席结束了吗?”
“刚把皇上送回了寝宫。贵人们也都有序退席了。”纪濂见姮娘面色不大好,问道,“怎么,是有何不妥吗?”
姮娘摇了摇头:“你们如今无事便罢了,只是这事毕竟凶险,今日已然在皇上面前闹了这么一出,明日开始各百戏团要在神都各处表演,我劝你们还是同云韶府的管事侯内使告个罪,连夜离开神都吧。”
纪濂忙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未免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向侯内使告罪。”
看这势头,是要连夜出宫的意思。
姮娘这才定下心来,这个侯内使是个多精明的人,怎会不知此事同平安公主有关,若要留下仙山散乐团一众人等,往下查便肯定会对公主不利,还不如趁着他们胆小怕事,放他们出宫去,回头再在公主跟前邀功。
所以姮娘并不担心整个仙山散乐团的安危。只是到底这个晚上却还是睡不安稳的,等纪濂纪蕖兄妹领着整个仙山散乐团一众七十余人出了紫微宫,集仙殿的吴内侍也来通传了,说皇上召谢娘子即刻回迎仙宫。
竟然是一个晚上都不想耽搁了。
姮娘帮纪氏兄妹确实不够单纯。
回到集仙殿,武周氏的身边,只有在那里才是距离传国玉玺最近的地方,这就是姮娘为何要在千秋筵席上大出风头的缘故,崔珩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有那么一番质问。
正是因为了解这个赤狐族的狐后苏翩跹多疑的秉性,必然不会放任自己无法掌控的人物远离自己的身边,所以姮娘才这般将计就计的。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走在前往集仙殿的宫道上,月寒如水,浸湿了姮娘略显单薄的身躯,她的身子明明是冷的,可是每踏出一步,都无比笃定,距离登天之门,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