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还是让他做那个不拘一格、不合时宜的张东渐吧。
“师兄,这趟进宫来你就当是助我一臂之力吧,只是前路凶险,当今皇帝并不是个好相与的,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你若不使劲全力,恐怕不能取她的信任。”
姮娘已经打定了主意,同张辞道,“至于张之易,我与他的因缘何去何从,我心如明镜一般,所以请勿为我担忧。”
“那么崔珩呢?”张辞并未给姮娘丝毫喘息的余地,一针见血地问道。
姮娘美丽的大眼闪过片刻的哀愁,可须臾又换成了决绝和清朗:“我与他,曾经心悦彼此,也曾暗付终生,而今却只能分道扬镳,再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了。人之造化,实在是可笑,原来是不懂,觉得只要念念不忘,必有会想。如今总算是明白了,若是歧路相别,兰因絮果自是平常。”
姮娘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张辞自然也明白她与崔珩是回不到过去了。
他明明应该暗自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竟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张之易最终查验了张辞的法术,却不是他天赋异禀的看透人心,姮娘自知为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被人看穿心迹,这样的一个人放到身边来,最终定会反遭其祸。
可即便隐去了此天赋,张辞从天岳山上习得的那些法术在这宫里横行,已经足够了。
大到推演国运,小到障眼幻物,医卜星相,无一不精,而且还有断人吉凶的绝活。说白了那些插科打诨的游方道士能做的,他张辞做得比那些游方道士更为极致。
绝对没有模棱两可之言,铁口直断,算无遗策。
当张之易将张辞献到了武周氏的面前,这位女皇陛下与他彻夜相谈,直至天光泛白,二张和林婉儿随侍一旁,也为张辞的本事瞠目结舌。
“果真是留侯后人,朕今日得你,实乃上天嘉佑!”武周氏连连陈奇,“只是朕从未听说天岳山这支血脉,你为何会到神都来呢?”
“陛下,留侯后人一心慕道修仙,从来不问世事。而贫道是因为有尘缘未尽,故奉师命下山来,后易师而拜在长安。如今的师父想必陛下也有所耳闻,正是前探花郎卢纨。这次入宫主要为师妹姮娘,她本就是个怕事的,师父担心她闯了祸事,便让我进宫伴随君侧。”
张辞并未隐瞒自己同姮娘、卢纨的关系,这也是怎样都瞒不住的,既然如此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卢纨往年的那些荒唐事,武周氏自然知道。可那个人荒诞不经,就是在朝廷上也不过昙花一现,张辞若不说,她都差点要忘了。
卢纨这还是小事,只是这一个两个地,都是为了那个谢姮而来,委实让她心中有些不快。
“你师父什么时候入了天岳山修道去了?这朕到还是头一回听说。”
“师父老人家修得是逍遥自在,自然与寻常人不同,也非常人所能领会,不过我原师从天岳山,与他相比还是更拘束些的。”
张辞这话的用意是打消武周氏的顾虑。而张辞的这些情况,张之易早就做了一番调查,既然能将他引荐到皇帝身边,武周氏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现在听张辞自己交代了,也没觉得有多新鲜。
“如今世上传扬地沸沸扬扬的谶言,不知小神仙可曾听说,时到今日,也不知谁在背后传扬妖言,是如何看的?”武周氏话锋一转,突然就说到了最为敏感的谶言,惹得二张心头俱是一紧。
“陛下难道不想成仙吗?既然要成真仙,贫道还从未听说飞升的祖师有谁还会留恋这污糟糟的人间的。”张辞一语中的,都不带思考的,双目炯炯无比笃定,“陛下若不想成仙,又何必介怀这妖异之言。”
武周氏心底震动,她心底的这件疯狂至极的奢念从未与第二个人道的,如今却从这个年轻道人都口中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有谁胆敢如此笃定地对自己说这些话呢?她已然拥有了天下,满朝文武都觉得她以一介女身登临大统实属僭越,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一切对她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她想登天,想飞升成仙,想傲游四海,想俯瞰人间。
可是这一切,真的可能吗?
“异星出世,便是助陛下登天成仙的,陛下飞升而去,又谈何女主天下?这就是谶言之意,就如同它字面上写得清清楚楚,并没有什么妖异之处。历朝历代这样的谶言不知凡几,陛下与其花时间寻觅并不存在的主谋,不如弄清楚究竟要如何借助此异星成仙吧。”
张辞说完了,在场众人皆震惊无比。妖星之事,登天之事,全天下只有在场这几人知道个大概,就连二张,也是前些日子玄灵子那弄明白的。
可是这个张东渐,居然张口就来,还说得如此明白,这难道不蹊跷吗?
“来人!”武周氏脸庞微微一动,一队千牛卫立即出现在殿中,武周氏指着面不改色的张辞喝道,“把他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