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崔珩淡漠地说道:“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她既食子,还念佛。”
“你是要让她当不成皇帝?”
“这如何够呢?”崔珩眼神一凛:“自然还得要她亲自尝尝那剜心割肉之痛才行。这是杀父杀母之仇,只有四个字,不共戴天。”
姮娘半日没有言语,因为她心中明白,若这是一路支撑着他成长的信念,她确实没有任何资格去劝说他放弃。
执念这两个字,她比谁都明白。
“好了,小东西,我如今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中了,”崔珩笑了笑:“往后种种,就得要承蒙关照了。说起来,这事也多亏了你的造化,若不是得了你的药,我不能治好了这不足之症,更无法亲自来神都谋划此事。”
“可我骤然觉得,当初那药,若只给你一半就好了。”
是不是只给一半,他就不会好得这么快了?
“傻瓜,”崔珩低头吻住姮娘的唇瓣,温热的气息冲袭而来,“你是不是怕了?”
“你会为了我……”放——弃——吗?
“我会护你周全的。”他堵住了她剩下的言语,加深了自己的吻。
终归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宿命牵引着她要去找寻自己的梦一般。
而他的梦,则是与家国仇怨相关。
可这样的两个人,有着两个如此不同方向的两个人,真的能够好好在一起吗?
崔珩到底在姮娘这儿宿了一夜,只不过明明相拥的两个人,都睡得极不安稳。
天刚放亮,雄鸡打鸣,神都四围的钟鼓声声入耳,预示着各坊巷都要开门了。
崔珩睁开双眼,就要起身,却发现怀里的女子紧紧地拉住了自己的衣襟,梦中都不愿撒手。
他泛起一抹笑意,温柔如水的视线盘桓在她的纯真如孩童般的睡颜上。
这便是他喜爱极了的女子,只是母妃不曾见到她,可真是遗憾。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青翠欲滴的翡翠玉环,轻轻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又低头吻了她的额头。见她如羽般的长睫陡然跳动了一下,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真是可爱极了。
他轻叹了口气,将她揪着自己衣襟的手轻轻柔柔地松开来,并未惊动她,拿起衣架上的锦袍穿上,又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去。
屋外,夕颜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子居然从姮娘子的屋内钻出来,连忙要行礼。
崔珩向她摆了摆手,轻声道:“别吵醒她。”
裴素一早就得了信来明珠楼等他,正在雅间百无聊赖地用着下人从几条街巷外买回来的早膳,吃着汤饼,却不想从窗下望崔珩竟然从姮娘的院子里钻出来,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精彩。
“你……你。”崔珩刚推开雅座的门,正看见裴素嘴里含着汤,瞪着自己,嘴里含糊不清。
“赶紧咽下去。”崔珩望了望案上的汤汁,皱起眉。
“我昨儿可是交代下去了,杜爽没给你安排客房?你昨儿宿在姮娘那……”他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脸都似乎红了起来。
“都在想些什么腌臜的?”崔珩瞟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碗里的汤饼,“明珠楼什么时候也有路边的小食了。”
明明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地儿。
“是小郎我好这口,让他们去置办的,”裴素总算把话说利索了,“你也尝尝?”
崔珩摇了摇头,显然兴致全无:“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都妥当了,只是景麟,你这一招,实在太狠了,把平安公主弄晕在榻上,如今的张府可是大门紧闭,听说都没有上朝。”
“这不是正好?”崔珩挑眉:“他既然敢让平安公主爬我的卧榻,就得做好这样的准备,他可是皇上的男宠,平安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女儿晕倒在自己男宠的宅子里,还是榻上,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你交代的,我已经让那张府太医的小药童,今儿一早就去尚药局悄悄散播消息了,如今这事儿,应该已经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只不过景麟,到时候皇上问起来,这可是你在张府的卧榻啊,岂不是会牵引到你的身上来?”
“如何牵引?我应邀去张府赴宴,半夜睡下,见一女子进来,须臾昏迷,我惊恐之下夺门而出,宁愿在明珠楼过夜也不敢继续留在张府。你说我如实同皇上说,难不成还能被冠上一个意图不轨的帽子?要知道这平安公主可是有正经夫婿的,她大半夜出现在皇上男宠的府邸,本身就已经是欺君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