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大人从邙山匆匆赶回府,迄今还未出门。”一身黑衣的玄鸥叉手回禀。
“喔?”李倾城薄纱后面的神色总算露出一抹笑:“若那个谢二娘果真是他的心头肉,这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也应该来看一看不是吗?”她这话是说给身旁的婢女青鸳说的。
“郡主所言甚是,或许那女子并不要紧,是奴婢妄言了。”青鸳低下头,“只是咱们这次计谋如此顺利,又是在天津桥这样大庭广众之地,为何不直接把那个小贱人给弄死呢?”
“弄死?”李倾城红唇一扬,“弄死哪有糟蹋一番来得痛快?她不过就想凭着清白身子勾引五郎吗,除了那张脸,那个身子,她还值什么?若是这两者都没了,五郎还能多看她一眼?我就是想看看,做了千人骑万人压的贱妓,她还能狂妄什么。”
崔珩确实没有去天津桥,他除了崔府,哪里都没去。
他去了崔珂那,盯着太医在她的涌泉穴扎针,生生地迫醒了她。
“五哥哥,我们接到了张辞的信,这才急匆匆地赶去舅爷爷那儿的……”崔珂面色苍白,有大难不死的心有余悸,以及失去挚友的无限懊恼,“姮娘怎么样了?都怪我不好,若我不把那信拿出来就好了……”
崔珩一言不发地离去,折回松筠院的时候,雪婴已经被带走了。
裴素看着自己的表兄呆坐在交椅上,微微闭着双眸,浓密的长睫覆盖在眼睑下,黄昏的光线映照在他的脸庞,流露出一团动人心魄的美。
“凤沼,”他突然睁开眼,“张辞那边如何说。”
“根本没有送出什么信,他如今就在洛水边捞人。”
“那个运盐的车夫呢?”
“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连宅子都输掉了,唯一糊口的本事就只有驾车。”
“找到他的家人,这个人是个死士,他死了,家人才能过上好日子,”崔珩言语淡淡地吩咐,“你即刻回去安排吧。”
裴素转身要走,可又停下脚步。
“你觉得姮娘没死吗?”
“洛水虽急,可也禁不住这么多人下去捞,这也就是为何其他人的尸首很快都已经捞上来了,此是其一;雪婴既然能抓住她的簪子,别人自然也能抓住她的人,此是其二;况且此人并不想要姮娘的命,而是要慢慢折磨她、羞辱她。这是其三。”
“你知道是谁下的手?”裴素一惊。
“李倾城。”
“何以见得?”
“其他人没有理由。”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去王府要人?还让我去盯一个车夫的梢!”
“因为我不能。”
崔珩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重若千斤,又轻若鸿毛。
他甚至连去天津桥边看一眼都不能。
她在他们手中,令他如何冒险?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的时间不多,但是也足够开一回杀戒了。”崔珩的凤眸浸透着一抹杀戮的妖艳。
牡丹阁是神都南隅一处名胜,被称为都中二绝,其一绝为此地的牡丹花海,富贵堂皇,风姿卓绝,每年四月,花开韶艳,名动京城。
其二绝为阁中的小娘,温柔可意,魅惑撩人。只有世人想不到的,没有牡丹阁办不到的玩法。只是这些小娘并非寻常子弟所能亵玩,只供权贵官勋所宣欲。
穿过青葱碧绿的园子,被层层叠叠的杏树、槐柳所笼罩着的那座煌煌楼阁,便是享誉神都的牡丹阁。
从园子外,是看不见阁楼的任何踪影,恍惚间却能听见浮浪滚滚的欢声笑语。
每到黄昏,便是牡丹阁最热闹的时候,那些不愿意回家的官宦子弟,便在阁中挑选可意的小娘取乐,被称为点牡丹。
然而这点牡丹的方式实在花样百出。而今日在台上上演的,叫做盲郎抓花。
一个个的欢客被蒙上眼,在脂粉堆里一阵狂抓,引起阵阵娇呼声,以及狂乱奔走的脚步声。
这无疑是极大的刺激,蒙上眼抓住哪位小娘就是今夜共度春宵的那位。反正都是极为漂亮的姿色,这样的玩法还能增添新鲜感。
台上的人在蒙眼抓,台下的人在伸长脖子看,抓住了一个小娘,却又被她像一尾鱼一般溜走了,这一惊一乍的当下更添新奇和激动,就如豪赌一般畅快。
就有这么一个人,端坐在下面,面带春风地凝视着台上上演的盲郎抓花,惬意地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