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他回来的时候,便只见自己的目前与那泰安伯娘子正亲亲热热地说着悄悄话,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梦境中一般。
柴三娘则忙不迭地给她的目前布菜添酒,间或还含羞带怯地凝睇自己一眼,让他愈加地烦闷。
至于其他人,则不约而同地埋首用膳,虽然气氛古怪,但是也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只有自己心爱的娘子,黯然地端坐在席间,一双原本顾盼神飞的美目,如今全然失去了神采,微微垂着眼帘,桌上的吃食一分都不见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茂心头涌上了一团浓浓的怒意。
不行,他必要把娘子带离这个上下装样的地方!
正怀着无限的勇气迈开了腿——
“阿姐,我看你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不我先扶你回房歇着吧,”谢姮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你如今还怀着身子,可实在怠慢不得呢。”
说话间,她已经率先站了起来,往谢媛那儿走了过去。
“是呀,我看娘子身子不大好,”舒茂连忙迎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扶起了谢媛,“我先扶她回屋歇着。”
“不过是寻常的反应,”邢氏往自己的儿子身上看了一眼,声音淡淡的,“我们这些妇人哪个没有怀过身子,都是过来人,你不必太当回事,定然是看了这满桌子的荤腥有些不舒服而已。回去也是好的,省得看了心烦。”
邢氏这话一语双关,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她的弦外之意,而柴三娘的唇边也忍不住逸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来。
“只不过如今席上还有客人,你一介男子哪能懂得如何料理,王嬷嬷,你好生扶着五郎娘子回去歇着,闭门静养,切不要再被什么风言风语给叨唠了。”
王嬷嬷非但是邢氏的贴身嬷嬷,还做过舒茂的奶娘,在舒府与一般的下人可不一样。
邢娘子知道,自己的儿子对王嬷嬷始终是很敬重的,搬了她出来,儿子自然不会有什么二话。
“母亲,你以前教导儿何谓夫妇之道,说夫妇本乎一体,儿本不大明白。后来读了《中庸》,圣人云:君子之道造端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君子之道与夫妇之道自是一如。如今娘子有恙,做郎君的必然也要事必躬亲,否则如何表其亲厚,如何践行圣人之言。”
舒茂这样说着,一改以往总是温温和和的模样,竟是当着这么多人,拂了邢氏的脸面!
一脸黯然的谢媛,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望着扶着自己一脸坚定的男子。
这是她的夫君,一向对自己唯命是从总显得有些胆小怕事的夫君。
此时却毫不怯弱地对她的婆婆说出了——我们夫妻本是一体,你拂了我娘子的脸面,便是让自己的亲儿子脸上无光!
邢娘子实在没料到会这样,她一只捏着帕子的手恨不得将那帕子搅烂。
“混账东西!高堂在上,哪里能容得了你这样的黄口小儿班门弄斧?圣人之言,也是你用来忤逆父母的吗?”舒典仪终于开了口,而这句话一说出来,便已经让双方的立场都剑拔弩张起来。
“父亲在上,请恕孩儿不孝,只是娘子已经怀了身孕,孩儿不久也会成为一个父亲,实在不愿意让他长大后对我这个父亲寒了心,我当初是如何对待她的母亲,这个舒家又是如何对待他的母亲的!”
谢姮眼底闪过一丝激赏,至此,她对这个姐夫,终于是刮目相看了。
无论结果如何,姐夫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向她证明了,他是能够护住自己的妻儿的。
双方的场面一度非常难堪,而那万恶之源,泰安伯家的两个女人却翘首等待舒家家长是如何教儿子的。
在她们心中,舒茂让他爹娘如此难堪,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的。要知道,他一无官身,二无财力,一直顺风顺水依附舒家才能过上如此安逸的日子,这样的反抗,又能有怎样的力量呢?
所以她们并不慌张,就等着后面的好戏。
只不过这时候,院子外头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慌乱。
“老爷,夫人!外头来了一个人,说是永定侯府的韩将军,说是要来接他家的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