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般情形下,还天真问询的她就如同一只嗷嗷待宰的羊羔,他只要略略放纵自己一点点,便能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大掌覆上了她的柔若无骨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没病,只是思念极了你。”
越过她的手,他的手掌又覆上了她冰雪堆成的脸庞,就着她精致的眉眼,一寸寸丈量起来。
“我是不信的,”姮娘固执地摇了摇头,“毓画说你今日在外头出了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真想知道?”他喉底逸出一抹笑,“只怕我真的说了,你会不高兴的。”
“你总不能让我囫囵担心着你吧。”谢姮撇下眼睫,一脸落寞,她在屋子里想了一夜,他走了她担心,他回来了她还是担心。
真正是煎熬。
崔珩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光,那是心爱之人一直挂念着自己的惬意之色。
“今日我受邀去安平房参加菊花宴,那主人也实在太热情了些,竟然找了一个貌美的女子向我自荐枕席。”
“自荐枕席!?”谢姮惊愕,“是青楼妓馆的风尘女子吗?”
崔珩摇头:“非也,是个良家子,看起来还是个雏儿。”
“那你,那你……”谢姮嗫嚅,实在问不出来那句话。
“我如何?”崔珩眯眼笑了笑,“你是想问我最后到底是收用了没有?”
看着谢姮瞪大的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竟然连窜上心头的熊熊烈火都淡了两分,倒也是离奇。
“我若真的收用了,跑来找你做什么?只是那人是作了万全之策的,率先下了绮罗香,我因为自小便是药罐里泡大的,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厉害,可如今想来还是轻敌了,至少现在,我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想收用了你。”
谢姮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风雅到极致的贵族郎君。
不敢相信他竟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便是他刚才推门进来所说的,要来坏自己名节的事吗?
“为何子曰男女授受不亲?”他自嘲一笑,“成□□夕相处,难免会行逾矩之事,这是人之常情,圣人早就说过的。本以为即便你我同在松筠院,以我的自制,即便对你忘情到极处,也不会做出真正伤你之事,可如今我不确定了。”
他握紧的手彰显出他的极力控制,看在谢姮的眼里,痛在她的心中。
“姮娘,我不愿忍了,故而,做我真正的女人吧。”他的眼眸射出光芒与热力。
姮娘摇头,她只能摇头,仿佛迟疑片刻都会粉身碎骨一般。
“如今有圣旨在,所以我不能即刻许你正室之位,可是侧室之位,只要你愿意,我即刻向父亲去信,登门求娶。”
“你,你要娶我?”姮娘频频的摇头,戛然而止,“你明明说过,不会娶我的。”
“我是舍不得让你同我一起受颠沛之苦,”崔珩神态安宁,娓娓道来,“我的正妻之位,注定只是场交易,而我的侧室,除了同我一道涉险,或许还会同我一起获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的。所以即便遇上你,心悦于你,也舍不得让你真的卷入我的人生之中。
本想与你纠缠半载,不过是朝露之恋而已,只要抱过你,我便已经够了的。可而今我知道自己是不够的。我不愿放你走,我想把你绑在我的身旁,每日都想。可若你在我的身侧,没有任何名分地位,只会受人欺凌,我又如何舍得?故而除了这个法子,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侧室,博陵崔五郎的侧室,与清河郡主共侍一夫,或许不是清河郡主,而是别的什么公主贵妇共侍一夫。
谢姮是不情愿的。
可眼前的男人忍受着欲念的啃噬,一字一句向她说出自己的请求,紧握的双拳,几乎泛白了,漂亮飞扬的凤眼中,布满了血丝。
看在她的眼中,她又是那般心疼。
她是真的舍不得他的。
她的手抚上了他的拳头,轻轻叹喟:“我来到你的身边,不是为了做你的侧室的,我们说好的呀,你有你追求的,我也有我一定要弄明白的。这半年中,我便是你的女人,你对我做什么,都无妨的。”
说着,她踮起脚来,吻上了他的唇瓣。
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绝,做好了粉身碎骨也不畏惧的准备。
只要能解疗愈他的情毒,能缓解他的痛苦,她一介卑微之躯,是不在乎被别人指指点点的。
可是他却轻轻地推开了她,临去时,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可谓是包罗万千,有十里红妆,也有青灯苦莲,有举案齐眉,也有孑然飘零。
此所谓一眼万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