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呆住了,原以为崔珩是对自己若有若无地撩拨,可这么一须臾的工夫便转了语气,她顿时摸不准这位崔五郎究竟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极为有理,你也知道自己实是粗陋蠢笨,万不应该到我眼前来污了我的眼的。在下对女子颇为挑剔,你回去吧,告诉你的主子,如你这般姿色的,就不必再献上来了。”
说着便起身要走。冷不丁衣摆被人给扯住了来,哭道:“郎君留步,奴今夜若不能让郎君尽兴而归,必然会没命的。郎君救命!”
崔珩皱起眉来,这个崔郢之,惯会用手段的,送个女人让自己尽兴而归,不就是让他收个女人在身边吗?
可是他确实不了解他崔珩是个什么样的人,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对他来说,不过是笑话。
于是他低头望向那个泪眼朦胧的少女,一边将衣摆从她手中轻轻抽出,一边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菊花宴便这样不欢而散,连衣裳都没换,前院热闹的人也没有去打招呼,崔珩便径自回去了。
裴素得知此事,连忙赶到了崔府,才刚迈进松筠院,便听见新杨在那边叨叨:“你的心也忒大了点,就把咱们主子撂在了那么一个无人问津的屋子里,自己跑地没影了?好在没有出什么事,若是咱们主子真的被什么妖精给缠上了,你看如何向相公娘子交代!”
“还不是那安平房的阴谋诡计,”稚柳也是气急了,“说什么换洗的马上就送来,却左等右等都不见来,我只得去找呀,谁不曾想,刚出了门,就被一个小厮给绊住了,说什么裴六郎有急事请,我就只能去了。”
“也就你那不长心眼的才被诓骗了去,”新杨一边为崔珩换下弄脏了的锦袍,一边继续唠叨,“咱们裴六郎有事请你?他能有什么事?也不仔细想想。”
“对啊,我还能有什么事?”裴素人高马大地一脚踏上庑廊,望着一身中衣的崔珩一脸促狭,“听说咱们的新晋郡公大人,因为家中有急事,不辞而别了?我特地过来问问,究竟是什么急事,连菊花酒都不顾了。”
崔珩斜了他一眼,旁若无人地拿起了茶盏,新杨和稚柳立即退了下去。
“让我来猜猜你去换衣裳究竟遇上了什么?”裴素笑意更甚了,双眸闪烁着淘气,“妖怪?魔鬼?哦不,我猜定然是只大虫。”
“你很闲?”崔珩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那日姮娘点了阿末香,你看见了什么?”
裴素面上一滞,神色有些别扭,“那东西有些邪门,也不知怎的,竟然看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过都是打打杀杀的,皆是幻境而已。”
崔珩见他不欲多说,也不强求。
“崔郢之倒是有点意思,没头没脑地找了个女子来自荐枕席,想必是有些着急了。”
“女子?看来我猜的不错,果真是遇见大虫了,还是只母大虫!”裴素笑了起来,“不知那可怜的女子生得是什么模样,竟然这么不长眼自荐枕席到了郎心似铁的崔五郎的手上,不是自取其辱吗?”
“我同她掰扯了两句,倒是很生涩的样子。”
“你竟然还同她掰扯?”裴素瞪大眼睛,“若是往常,你必然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的,怎的这女子如姮娘那般貌美?”
“你心中就没有正事,”崔珩几乎是拿眼白看了他一眼,“同她说话不过想知道她的底细,是老辣还是生涩,言语或许能骗人,神态是骗不了人的,那女子想必不是什么风尘女子,极可能是他身边的人,即便不是姓崔,也是姑表亲。”
“他这是为何要让自己的姑表亲向你自荐枕席?所为者何呀?”
“送女人这样的事情,大体有几种,送妓子,不过物品一般随手就撂下了,必然有所求才有所赠。若是送良家子,且这良家子还身出名门,便是为了制掣和结盟。”
“那你说,他是为了哪一桩?”裴素一脸的求知若渴。
崔珩微微笑了笑,举目正好望见不远处姮娘纤细的身子映在窗纱上的轮廓,眼底的寒意这才渐渐驱散。
“若是为了结盟,寻个恰当的日子,光明正大地引荐于我便是,我收不收另说。而不是像今日,先是用了西域的绮罗香想引我动情,再让这么一个雏子自荐枕席,不就是为了事成之后生米煮成熟饭吗?”
“绮罗香?你说的可是阴司里用的迷魂香?欢场上惯用的?”
崔珩点头:“崔郢之不知道的是,我自小身有顽疾,药石无医,可正如此,自小吃过的、用过的、佩过的丸药、香料不知凡几,再烈的绮罗香在我这里,不过寻常香尔。这回他定然知道自己彻底开罪于我,也不会再下什么帖子来了。”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开罪未来的郡公可不是什么妙招,为何要以一个良家子制掣于你呢?”
崔珩的眼底闪过微微的波澜,对着满庭的松树悠悠地叹了口气:“看来咱们长安如此惬意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凤沼,回去准备一番,今年仲秋,你就承欢在舅舅和舅母的膝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