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愿意被骗的，只不过是贪看他们韶光正好的容颜，那是她已然逝去的青春，她失而永不复得的青春。
这张六郎，只要有一天还在她的身边，只要有一天她还是大周的皇帝，便能将他治地熨贴无比，管他在外头是如何放荡行骸呢？只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能乖顺承恩，便已经够了。
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染指自己身边的宫人，还是她最信任的奉诏林婉儿。
黥面而已，如有必要，杀了又如何？
防微杜渐当如是。
张六郎冰雪聪慧，怎么能猜不出女皇帝的心呢？只是如今皇帝已经不想与自己说话了，若是聪明人就该乖乖地退下去的。可他毕竟不是一般二般的聪明人，是久宠不衰的宫中红人。
“圣上，”他吐气如兰，那是嚼过鸡舌香的悠悠余味，“有一桩喜事，臣想面奏。这才从控鹤监匆匆而来的。”
武周氏微微挑了眉，既没有表现出格外的兴致，但也没有表示拒绝。
张六郎便试探着往下说：“昨夜星辰异动，有一颗异星骤现紫薇垣，如今还很微弱，但是据控鹤监供奉玄灵子所说，这千载万年也不出现的妖星总算出现了。”
武周氏微微睁开眼，微光自她的双眸中射出，投注在张六郎那张兴奋不已的脸上：“妖星出世，还现在紫微垣，此是祸事，何喜之有？”
“是，最迟明日，浑仪监必然来报这颗妖星之事，定然也同圣上所思虑的那般，恐为祸事。可是玄灵子却说，这是千年难遇的契机，此妖星出世，意在通天。”
“通天？”武周氏老迈的身躯顿然打了个激灵，“你可知道妖言惑众，朕恐怕都不一定保得下你的。”
“若不是万全的把握，臣又怎敢在圣上面前放肆？只是这玄灵子与臣结交数载，他本是江湖奇人，他的本事圣上也是见识过的，这妖星之事，又是明明白白记载在他门中秘笈中，臣是白纸黑字看得清清楚楚，恐怕误了圣上的大事，所以才匆忙而来的。”
“秘笈呢？”武周氏抬了抬眼，总算有了点兴趣。
张六郎即刻将怀中的书递了过去，殷勤地翻到了妖星出世那一页。
确实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妖星出世，冲在紫薇，万年难逢，意在通天。
“宣玄灵子即刻进宫。”武周氏吩咐左右。
“臣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便自作主张让玄灵子在外头候着了。”
武周氏抬抬眉，这个张六郎一向是最得她的欢心的，这样的细枝末节必然是考虑地万分妥帖的。
玄灵子这不是第一次面圣了，可他面见圣上的次数实在是寥寥数次。
只因为控鹤监上下都是一众美少年，青春年少，英姿勃发，虽然以玄谈义理称著，那不过是诓人眼目的幌子，实际上这里面的供奉都是女皇帝寻欢作乐的对象。
他一介无甚容貌的道人，又没有天赋异禀，自然不得女皇帝的欢心。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同圣上最心爱的男宠张六郎，私交倒是好得很。
毕竟是从玄门中来的，阴阳术理，五行八卦，他是精通地很的，那张六郎虽得圣宠，但是花无百日红，总也有为难的时候。
恰好他便适时出手，解了张六郎的好几次围，一来二往的，也就熟稔了。
没人知道他为何隐匿在控鹤监，与一众不学无术，空有容颜的男宠们厮混在一起，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呆在距离紫微垣最近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只能是控鹤监。
武周氏懒懒地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道人，只见他青白面庞，精瘦的身躯，双目迥然，虽然容貌平凡无奇，根骨倒是奇特，确实有几分道貌。
“你门中的秘笈，朕已经看过了，这通天之意，究竟所谓着何？”武周氏单刀直入，酣畅淋漓。
“陛下圣明，”玄灵子低头启奏，“这妖星之事，寻常人自然是看不明白的，只是我门专营星宿列张之事已逾数代，所以才有秘笈流传至今。至于这通天之意，不知陛下可知始皇帝之求仙问道之事？”
“与始皇帝有何干系？”
“世人只知始皇帝一心求仙访道，为求不死仙药，殊不知始皇帝要找的并非仙药，而是一条通天之道。而这条道本就长存，只是上古之时颛顼圣帝绝地通天，天人这才永隔，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其实还有通天之法，此乃旷古秘辛，每任帝王都实知晓，圣上，应该也是知道的。”
玄灵子朗声回答，丝毫不介意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如今的他有十成十的把握，陛下不可能杀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