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可是官人娘子的衣裳弄脏了?”
崔珩点了点头,将谢姮抱下马来,“你这一身若是被你阿姐见到了,便要嗔怪我不懂待客之道了,要不就换一换?”
谢姮看了他一眼,已经无力同他抗拒,只是任由他去了。
“这位娘子生的如天人一般,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出色的小娘子。”
掌柜夫人一边端详谢姮的容貌与身段,一边惊叹。
“咱们这儿有宫中最时兴的行头,还有长安贵妇们最喜欢的花色,不知道娘子喜欢哪一身?尽管去试一试。”掌柜夫人一下子就拿出了许多的襦裙,五颜六色,都是夏天轻薄的样式。
时下女子喜欢坦胸,因为是盛夏的缘故,外裳只用一层纱做披曳,影影绰绰地露出一大片的雪肤。这便是时下宫中最时兴的行头,和贵妇们最喜欢的花色了。
谢姮却从来没有穿过那样的款式,也不愿意追赶时兴。
“圆领袍子,试试?”崔珩指着一件天青色的毓纱袍,“你若穿这身定然是极好看的。”
这也是时下贵族女子时兴的样式,如男子一样着男装,系革带,蹬鹿皮靴,谢姮是从未尝试过的。
这一眼看过去,竟然就有些心动了。
从衣肆出来,谢姮已然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却因着过分出色的容貌,眉眼精致,肤白胜雪,唇若点朱,耳上还留着耳洞,便知道没有哪家郎君能有如此倾城之色,有一种雌雄莫辩的意味。
两人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西市坊巷,举目是琳琅满目的酒肆食店,蓝眼睛的大食人,高鼻子的西域人,黑皮肤的昆仑奴,时不时从他们的身旁穿行而过,耳边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吆喝声。
谢姮自及筓后便没有来过西市,只小时候同哥哥阿姐来过,这是第一次,在这里行走地如此惬意。
她看什么都新奇,但又拘着身旁的那人,便又硬生生地将好奇给吞进了腹中。
“我们要去哪?阿姐还在庄子里等我们。”
“不差这一两个时辰,”崔珩冷不丁便捉住了谢姮的手,“还疼不疼?”
“不……不疼了。”谢姮抽出手来,连忙摇了摇头。
“我听凤沼说西市来了个天竺的名医,尤擅跌打损伤之术,技艺高超地很,一道儿去看看吧。”
“不过是小事,哪里就还得寻医问药了。”
“在你身上,哪有什么小事。”崔珩弯身在她耳旁说道。
这若有若无的撩拨,这些日子以来谢姮已经感受到了多次,可每回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天竺的名医,果然是不凡的,慕名而来的许多人,在医馆里排起了长龙。
这名医生的高眉深目,一袭白袍,会说一口带着浓重的口音的官话。
这本没有什么稀奇的,待轮到谢姮时,那人查看了她手腕上的伤口,给她涂抹了膏药,而崔珩竟同他说起了听不懂的语言。
末了,那人还从柜中拿出一瓶东西,塞给了崔珩。
“你适才同他说的是什么?”这名医的药果然是好,擦伤很快就不疼了。
“梵语,”崔珩对自己通一门外语的事情并不在意,他把玩了一会儿那瓶东西,递给谢姮,“这是大食的阿末香,那梵医也不过是随缘所得,现转赠予你。”
“阿末香?这不是传说中的天香吗?”谢姮瞪大眼珠子,“我只在书中见到过,据说连宫中都不曾有超过一两的。”
她迫不及待地将瓶子打开,一阵淡淡的异味扑面而来,却根本不是什么香味,而是一股腥臭味。
“怎么会这样?那天竺人可是拿错了罢。”
“这就对了,正是因为这阿末香是诸香之王,历经数十载都不能散,故而物极必反,这样多的阿末香所聚集,闻起来反而是臭的。”
“竟然这般离奇,那究竟要如何才能散出香味?”
“需要制成香丸,我那有几个上古传下来的香方,待家去后,咱们可以试试看。”
他说得这般自然,就好像他们本就是一家子似的。
谢姮望着他闪闪发光的凤眼,觉得手中的瓶子犹如一个烫手山芋一般,烧的她的心都疼了起来。
“你为何要送我这个?这东西如此名贵……”
“是贵重,可那天竺人不也是因为我会梵语,同他掰扯了几句,便随手送了我吗?只要是世间之物,便是各凭缘分各入其手,况且你在我这里,比这阿末香贵重万倍,只要能得你的欢心,又有什么不能送的?”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露骨之言,双目灼灼如青莲吐蕊,刺地谢姮的心突突直跳。
“可你明明对我无意,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却不是一时兴起,是宿命之缘,”他朗声道,“即便我自己也觉得麻烦,却也得与你纠缠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