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场风波,终究还是长了脚一般传进了一些人的耳朵里。
得月楼的饽饦汤果真是名不虚传,以至于裴素去了几次还是念念不忘,而且每去一回,都非得拉上他的表兄。
这日也是如此,只不过除了裴素,还有两位远道而来同伴。
一位是已经奔赴洛阳出仕的李睿,而另一位则是从南方游玩回来的袁晖。
“你这在麟台上任才几天,就溜回长安来了,你们上峰竟然也不管你?”裴素一边啃着一块马蹄酥,一边痛心疾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李睿喝着精酿的桂花稠酒,一边咂嘴道:“啧啧,还是咱们长安的水酿出的酒有味道,我到了洛阳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一口。”
“我胡说了?我怎么听说咱们的李少监为了把你弄进麟台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虽说只是个正九品的麟台正字,可麟台是什么地方,最常聆听圣意的啊,你居然不好好珍惜。”
“得了吧,你去过麟台吗?你知道那里有多凶险吗?陛下三天两头地召见,虽说轮不上我去见天颜,上上下下却都像个鹌鹑似的,就怕拂了圣意。况如今天下藏书也不似以往那般难了,并不只有麟台有不是吗?这回我便是奉旨回长安寻书来的。”
“你这是正经回来办差的?”裴素吃惊道:“这天下典籍居然还有你们麟台没有的,要你一个麟台正字东奔西走?”
李睿又抿了一口酒,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往崔珩身上看了看。
崔珩却始终像是没有在意他们二人说话似的,歪在软垫上,借着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一卷书。
“我听说你如今行走长安连肩與都不用了,凤沼给你弄了一匹大食的玉骢马?看来你是真的好了。凤沼的信儿送到的时候,我刚到江南,一天都没多留就赶回来了。”
袁晖满脸的喜色,比起李睿是不是渎职,他可完全不在意,天大的事情哪有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从鬼门关出来重要。
“我说这个事情,咱们兄弟几个真得好好贺一贺,正好子思也在长安,就这几日吧,上我那儿,让你们嫂子给你们好好下个厨。”袁晖又道。
“嫂子下厨?”裴素从马蹄酥换成了佛手酥,“嫂子下厨哪有姮娘下厨更合我们景麟的心意?哪也不必去了,就在松筠院摆宴,咱们兄弟几个好好贺一贺。”
“咦,你是说那个长乐酒肆的沽酒娘子?”八卦之魂在袁晖的眸子里熊熊燃烧,“怎么,有什么掌故吗?”
“掌故可多了,当日也不知道是谁同我说那样的女子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在酒肆沽酒只为养名,以待世家子弟青眼有加,或者金屋藏娇,或者做了平头娘子,即便唐突了人家,赔几匹绢布了事即可。可这才过去多少日子,自己就巴巴地非要把人家留在松筠院内。”
裴素啃完了佛手酥,换了一个玉露团,每啃一下,仿佛有无限的愤怒,也不知道他的无名之火是从何而来。
“哈哈,真有这样的事?这么说,咱们景麟是对那小娘子动了凡心了?”李睿也双眸放光,一脸揶揄,“那小娘子我也算见了几回,真真不是一般的颜色,都说了与芙蓉娘子也是不相上下的,而且那性子,只会更倔。不过咱们名满长安的博陵五郎既然出手,定然是箭无虚发的。”
“非也,非也,”裴素摇头晃脑,也没个正经,“你们的博陵崔五郎不仅非得把人家小娘子强留在松筠院,人家阿姐上门要人,这个崔五郎还撂下了话,可以上门求聘!”
“啊!?”李睿和袁晖惊讶地长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
“不仅如此,还被人家小娘子给拒了。”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凤沼你是胡说八道吧,这长安城里还有人能拒得了相国公子?还是景麟这般的人才。”
“凤沼你是亲眼所见吗?切勿道听途说。若这真的确有其事,那小娘子要么就是自惭形秽,要么就是神智不清。”
“当事人就在此,你们不信就问他好了。”裴素拿起一枚玉露团往崔珩身上丢去,被他接了个正着。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闲啊,”崔珩一边摇头一边吃了口玉露团,好笑道,“有这等工夫,这两天还不如陪我去细柳原围猎。正好练了一段时日的射御之术,去实战看看。”
“别,千万别打闲岔,我们在说正事呢,”裴素双眸一冷,思路异常清晰,“老实招来,你要对姮娘上门求聘究竟是什么用意?你是真的看上她了,想要娶她为妻?你明知道以姮娘的家世,万万是入不了崔家的门的,为何还要说出那样的话来?”
崔珩看了裴素一眼,倒是一点儿也不恼怒,只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悠悠然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几时见到拿孩子去诱狼的人,是真心实意想把孩子给舍弃的?什么男婚女嫁、求聘之言,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得月楼的包房雅座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皆相顾无言,只剩下崔珩安静饮茶的声音。
过了许久,才传来裴素怨懑之声:“景麟——你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