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看着他,目光肆无忌惮。
而他竟也停下了脚步,盯着她的脸看。
这人竟然能看见自己!谢姮心中惊愕极了。审视的目光瞬时变得有些惊慌起来。
“你能看见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了问。
那人神色倏地警戒起来,盯着谢姮看个不停,却没有言语。
这时,金吾卫的卫兵从远而近,飞奔而来。谢姮刚想开口让他躲避在阴暗处,却被金吾卫的铁蹄疾驰穿过。
年轻人迷惑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们穿过自己的身体。
“原来你跟我一样,是个魂魄,”谢姮终于明白过来,“那你是生魂还是死魂?如果跟我一样是生魂,我劝你想个办法快点回去。我是没有法子才在外头游荡的。我是那种长期魂魄不调的人。你呢?难道你已经死了?唉,我看你也不是很大年纪吧,死的时候脚还受伤了吗?怎么一副孤零零的样子呢?难怪那句话说:莫待老来方学道,孤坟多是少年人。我觉得,还是得学点法术傍身才行。”
谢姮对他说了很多话,她这辈子第一次对陌生人,不,是陌生魂魄说那么多。或许是因为他孤寂的眼神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吧。而那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不言不语,仿佛定住了一般。
“刚死吗?我从小到大见过很多刚死的魂魄,他们跟你一样,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别担心,我领着你去引魂站,七爷、八爷虽然很凶,但是从来都是按规矩办事。你跟着他们去地府,如果没有十恶不赦的事情,就等着投胎就行了。下辈子一定要记住,得学门法术。”
谢姮见他依然呆呆地,心中又升起了一阵恻隐之心,她朝他伸出了手,“跟我走吧。”
那人却闻所未闻的模样。
谢姮叹了一口气,拉住了他的手。
“啪”一声,她猛地松开了手,“你是生魂?你还没有死。”她吃惊地叫了起来,那手居然还有温度。而死魂是没有温度的。
“你这样下去会死的。”谢姮有些担心起来,“就像我这样的生魂,是因为患了离魂症没有法子。我从小就如此,却还得在天亮前回到身子里。我看你如此痴痴地模样,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那人始终没有反应。谢姮不禁发愁起来。虽然素昧平生,但丢下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生魂自顾自地走掉,她必然于心不忍的,可究竟怎样才能帮他找到回去的路?
谢姮看了看天,月影在云间忽明忽暗,长安之夜就在这晦明不定的月色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倏地,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撞到了她的脚边,一边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声音。谢姮惊诧之余,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只通体黑亮的猫儿。
小家伙迷路了吗?谢姮的心柔软起来,弯身抚摸着它的软毛。
人类看不见生魂,但是猫猫狗狗非但能够看见,还能够与之接触。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
一滩血迹引起了她的注意,原来是那古怪的生魂脚上滴下来的。灵光乍现的一刹那,谢姮心中有了主意。她抓住了那呆呆的生魂,顺着血迹寻根溯源起来。
就在平康坊一个寻常的大脚店边的一个窄巷中,谢姮看见了一具不省人事的身体。
那人身上覆着满是油渍的毡布,似乎是有人可怜他盖上去的。谢姮冲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是那个胡须拉杂的流浪青年,看他的右脚还汩汩地渗着血,看来伤势惊人。
“啧啧啧,你怎么会搞到这般地步。”明知道那生魂是个傻的,谢姮还是一脸惋惜地与他自说自话,“若不是我捡到了你,到了明天早上你回不去,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了。而你的肉身,就会让人给拖去埋了。届时你想回都回不去了。”
不过怎么样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却是一个大问题。
“你若能告诉我你唤什么名字,就好了。”她又叹了一口气,“有名字,便有一千一百种叫魂的方式,而没有名字,这事就麻烦许多。”
当然了,那位迷失的灵魂,依然是没有回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