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定睛一看,果见三春身上都穿着簇新的烟霞色团花宫缎衣裳,下身桃色百褶裙,俱是织金锦绣,心中也知她四个为什么如此,便笑道:“果然好衣裳,真衬得姐姐妹妹们天仙下凡一般,多谢林妹妹让我见到如此美景。”
黛玉冷笑道:“谁用你谢,我也不敢受你的谢。只要你别再说什么混话,我还要谢谢你的。”
宝玉听此言,又要打点起千百样的话语来劝解,只是碍着有人在。
探春见此,便拉着迎春惜春笑道:“才上了身,还未给老太太看过呢,我们三个先去老太太那了。”黛玉欲要说什么,终究还是站起来送了送她们,看她们往贾母房里去了。
这厢宝玉刚要说什么,黛玉便道:“你躺了半个月,刚刚下了地,怎么就到处走,可给舅母请安去了?小心舅舅见了再说你。”
宝玉本是立定决心要将黛玉哄回,听了这话,气顿时泄了一半,又听黛玉道:“你自家乱想了也就罢了,偏要乱说;说别的也罢了,苏小姐并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何就胡乱猜测她?”
又道:“自己说错话挨打,害的外祖母舅母悬了好几日的心,你并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当不起你的歉和谢。”
宝玉听了这话急道:“好妹妹,我,我那是关心则乱,胡乱说的。”又委屈道:“不知怎么了,妹妹入了一趟宫回来,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倒是为了什么刚见一面的苏小姐张小姐说我,我往日都白在妹妹身上费心了。”
黛玉听了,心中冷笑,道:“我不敢和二爷争辩,二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说完赌气向着床里面躺着,只不理宝玉。宝玉又辩白了一会子,见黛玉一言不发,只得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鹦哥见宝玉走了,过来劝到:“姑娘今日这话,我倒看不懂了。宝玉原是关心姑娘才挨的打……”
黛玉听了冷笑道:“你再说一遍,宝玉是为的什么挨的打?”
鹦哥知自己失言,忙道:“姑娘……”
黛玉又欲要说什么,只是想起鹦哥也是贾府的人,便只道自己要歇息了。鹦哥听了无法,便服侍黛玉睡下了。
黛玉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又流下泪来。
现在贾府里糊涂的人,只怕都认为宝玉是因为关心她才挨的打,就算是不糊涂的,被影响下也难免认为有她的原因。
宝玉关心自己是不假,只是怎么宝玉越关心她,她在贾府的处境就越尴尬!若是这样,到不如宝玉不要关心她,她还自在些!
荣府贾琏的小院里,闻得宝玉是垂头丧气出的黛玉房中,王熙凤对平儿叹道:“哎呦呦,完了,我的好姑妈又得有两日不舒坦了。”
平儿放下手里的活计,给王熙凤掖掖毯子,叹道:“我的好奶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操这个心。太医说了,您就是操心太过,胎才不稳的。”
“咱们好歹好好将养两三个月,把肚子里的孩子顺顺当当生下来罢。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孩子重要。”
王熙凤扶额道:“平儿,你现在怎么啰啰嗦嗦,和个老妈子似的,叫我成日里躺在这床上,就比如把孙猴子压在五指山下,如今连个闲话也不给我听,那日不是要把我闷死了。”
这时贾琏回来了,在门外听到一言半语,笑道:“谁要闷死了?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平儿忙去打里间帘子,贾琏大踏步的进来,眼睛先隐晦的在平儿的腰身上溜一圈,王熙凤略略支起身笑道:“二爷回来了。”贾琏把手上东西一放,忙上前扶住她:“我的好奶奶,你可别动。”
王熙凤愁道:“一个平儿不让我动也就罢了,怎么二爷也这样,这屋里又没什么玩的,针线也不给做,又不让操心,想听两句闲话都不让,哎,真真闷死个人。”
贾琏往她旁边一坐,拿起自己带的东西,递到王熙凤跟前,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王熙凤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小笼子蒙着黑布,掀开黑布发现里装着一只小小的银色小猫儿,长长的毛,绿色眼睛,正缩在那笼子的一角呢。
王熙凤喜道:“这是哪来的?”贾琏见王熙凤喜欢,得意的笑道:“这是那西洋来的,叫什么波斯猫儿,听卖的人说从小和人一起长大的,十分亲人,所以我买来给你解闷。”
王熙凤把手搭在身上虚做一礼,笑道:“多谢二爷。”心内感动不已,竟笑着笑着掉下泪来。
贾琏忙给她拭泪,心道果然太医说得对,孕中女子真是奇奇怪怪的,又打开笼子门,那小猫还是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试探着伸手进了笼子,小猫闻闻王熙凤的手,喵了一声,把头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