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意谢过老人,跳上马背,把乾坤袋又给云栖塞了回去,低声骂道:“也不知道哪个混账玩意儿,拿树叶变了铜板来骗老人。”修真之人不缺钱,但那个人却为了方便,用这些下三滥的小伎俩骗老人血汗换来的活命钱,着实令人鄙夷不齿。顾知意曾经也吃过很多银钱的苦头,所以知道世人之艰辛,因此哪怕处处借云栖的银子,也从没想过捡树叶变铜板,捡石子变银子。
“品德不端!”顾知意又呸了一声。
灵力变的东西,很快就会变回原样,到时候这块儿银子又会落到谁的手里?又是谁的血汗钱、活命钱?
云栖见他神色愤然,浅浅笑道:“也许未必是品德不端。”
顾知意扬扬眉,不置可否,低头拿了那块儿冰糖塞进嘴里。
拿扇子的那混账玩意儿最好祈祷自己修为足够高深,不然日后若相遇,顾知意要让他也体会体会世人之辛酸。
堂堂修真者,老头卖苹果的活命钱都骗,无耻至极。
二人加快了赶路速度,天色刚暗就到了闹旱灾最严重的地方——一片不高不深的山脉,不够险峻深远,连名字也没有。
此刻这里的湖泊都已干涸,露出大片大片干裂的河床,受灾最严重的就是山脉边的村镇。往年这地方雨水充沛,甚至在雨季常年积水,因此村镇里并没有任何储水措施。又由于小溪河流分支众多,连水井都很罕有,因此今年发了旱灾,受灾极为严重,好在朝廷紧急拨了大批的粮食和官员,日夜兼程到处挖水井,这才保得人们碗里的一口水。
可草木大多已枯死,大片失去了植物根系的肥沃土地暴露在风吹日晒之下,肉眼可见的变得贫瘠,大有一种即将化为沙土随风卷起的意思。
由于饥饿,暗中蠢蠢欲动打量着二人座下肥硕坐骑的眼神越来越多,不过有官兵镇压,方不至于出什么大的骚乱,但也仅仅是暂时而已,随着朝廷布施赈灾的那一碗粥越来越稀薄,饥饿迟早会压垮一些人的理智。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天刚黑,镇口上亮起了大片火把,聚集了大片等着发粥的民众,人虽多,却不乱,在官兵的维持下排了长队依次领粥。
人实在太多了,附近村落也有许多饥饿的人赶来,等到了最后,一碗粥也只得一口。
队伍末尾的小孩儿端着那一口稀薄的粥,低头揉了揉枯瘦的肚皮,却没有喝,拿着碗朝远处跑出。
“我们上去看看。”顾知意心中担忧,催了云栖骑马远远跟在后面,很快就走到一个似乎是难民安置点的地方。许多人拿木棍破衣服随意支起了帐篷,帐篷围绕的正中间是一口井。小孩手里那一口粥,递到了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手里。
那女人小心翼翼喂了婴儿吃。
“小桐,今日又只得了一口粥吗?”一道男声响起,没有如这里人们一般的疲惫沙哑,反而隐隐带着尊贵之意。
那小孩回道:“今天的粥又少了一点。”
顾知意在马上看到那男人穿了一身带暗纹的朱砂红锦外袍,里面穿了黑色衣衫,腰间是黑色腰封,手里摇着一把花里胡哨镶金嵌玉的折扇,正侧身半躺半倚在一个粗大的木头上,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干蔫的苹果:“这可是最后一个了。”
这穿着华贵的男人,应该正是那位劫了土匪又拿树叶变铜钱的人。
小孩道了一声谢谢哥哥,狼吞虎咽把苹果啃了几大口,又把剩下的一半儿苹果递给了身边的女人:“娘,给你。”
女人拍打着怀里的婴儿,没有看小孩:“你吃吧,我不饿。”
“别推来推去了,我这里还有。”顾知意说着,跳下马去,从怀里掏出另外两个干蔫的苹果,在周围一众饥饿的目光中全都递给了小孩。
那摇着折扇的男人略有些讶异,笑嘻嘻的朝着顾知意点了点头。
顾知意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问:“既有这般善心,何故去贪老人的几文活命钱。”
那人‘哗’得收起折扇,挑眉露出一副招摇风流的骚包样:“三十文钱而已,有什么干系,我…”他的话一顿,目光瞧到了顾知意身后牵着马跟来的云栖,语气硬生生一转。
“我也是身上银子花完了,不得已为之。”
说完,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树干上秃噜下来站直,略带恭敬得朝着云栖拱手做了一礼:“云栖兄,你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