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女人我们也不劫,怕吓坏了老人,也怕害了女人名声。”
听着同伴的解释声,土匪头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鼻涕,噗通一下跪下来,扒着顾知意的腿哀求道:“好汉,看在我们没有伤过人的份儿上,您行行好,千万不要报给官府。”
云栖坐在马上,目光一凛,有些惊诧:“南方自古以来深受水患之扰,怎么会发了旱灾?”
土匪头子跪在地上,害怕云栖不信再把他们报给官府杀头,慌忙解释:“小的不敢骗您,公子,小的也不知道今年怎么就这么邪门儿,但小的家乡确确实实旱了,人还能保上一口水,庄稼早没有水,都渴死了。”
一旁的另一个土匪也说:“我们这些年轻力壮家里没什么人的都逃荒出来了,老弱妇女多的家庭走不动,都困在家乡了。”
土匪们纷纷解释着自己逃荒的原因,言语里拼凑出的,却是一副万物苟且而活的灰暗景象。
但,世人与众生的万般悲苦和挣扎,并没有让云栖的神色有丝毫变化。
云栖的目光依旧淡然的高不可攀,仿佛不沾半分烟火气的谪仙人,却少了那些悲天悯人的慈悲之色,虚幻的如同一个握不住的水中幻影。
“朝廷的粮仓一次次拨下来都快拨空了,不够救活所有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劫到了公子头上,但没有想过真的伤害您,只是图个活路图口饭。”
“我们没钱买吃食,饿了三天,全都快走不动道了。”
顾知意这才注意到,他们丢在地上的武器都是山上砍来的棍棒,看起来唬人而已,里面没有一把刀剑。
顾知意在一地哭泣的土匪中间,静了片刻。
半晌,顾知意说:“我也没有银子,有银子也没用,后边这条路没有人家,都是山路没处花银子。我的马你们拿去分吃了吧,应该能撑两天,这两天顺着路一直往前走,有个叫潭星城的地方,到了那里你们至少不会饿死了。”
云栖坐在马背上,静静看着顾知意一个个扶起跪地的人,云栖淡然温和、却总带着淡淡疏离感的眸子,似乎微微带了一些看不懂的莫测情绪,但那丝柔和倒是真切了许多。
当土匪求生的难民们本来只求个饶命和不告知官府,没想到顾知意还赠了马,土匪们皆是一愣,沉默下来。领头壮汉诚恳道:“多谢公子,公子可否告知名讳住址,来日若我们安了脚,一定凑了银子还于公子。”
顾知意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虽不能兼济天下,然心向往之。你们若心怀感激,以后对别人也略施援手,便算还了这份债,不必找我再还。”
云栖什么都没说,朝着马下的顾知意伸出手来拉了他上去,二人同乘一骑。
逃难的人们闻言,也不再坚持,朝二人端端正正做了一礼。
有云栖在前面控制缰绳,顾知意坐在后面乐得悠闲,没一会儿就开始上下眼皮子打架,扑在云栖背上睡着了。
静默之中,只有马蹄轻响。
云栖扭过头,神情莫测的看着顾知意靠在他肩上熟睡的脸,又轻轻别开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顾知意,马匹钱八两,记得还。”
“唔……”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转过头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继续熟睡。
顾知意梦中似乎响起一声虚无缥缈的喟叹,淡漠,又温柔:“为何痴心兼济天下,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