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笑,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非她不可。”
**
寺院多住进来一拨人,来取景拍摄的,待三五天。
但因为是临时性的,除了封闭客流,已经在寺院里住着的香客便留下了,不过也限制了出行,所活动的范围着实有限。
也有香客和寺院进行了交涉,寺院除了表示歉意外也没办法,幸好来这里的香客们都是虔诚的佛教徒,没有闹大的矛盾。
不过宋清漪来这本就是清心静气的,出不出去对她来说没差。
只要有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就好。
但翌日一早,她就被嘈杂的碰击声给弄醒了。
她睡眠浅,又习惯晚睡,早上被人扰了清梦只感觉头疼欲裂,本以为他们吵一会就会结束,却不料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一群鸭子被扔进了沸水里。
车轱辘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场务开始拿着大喇叭喊工作人员,低而细的讨论声和高昂的对戏声构成了清早的二重奏。
这是宋清漪以前很熟悉的剧组生活。
但过了三个月,她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适应了。
有香客也被吵醒,出外和剧组交涉,双方不知说了些什么,应当是香客们被劝退了,毕竟剧组里的声音没有一点减少。
宋清漪以前做跟组编剧,在剧组里时常沉默,但却很有存在感。
毕竟常常要根据演员的需求去临时改动剧本,从一句词到几句然后到几个场景,她做过最大的工程量是改掉了近一半的剧情。
因为临时换了个没什么演技的男二。
跟组编剧挺累的,一般来说编剧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
但宋清漪基本上都去,一方面是不愿意让自己的东西被魔改,自己在的话可以和导演商量剧情,及时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剧里基本都有陈铎和尚研。
人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
但放弃一个习惯只需要一场刻骨铭心。
宋清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外面天光逐渐大亮,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
她逐渐习惯了外面的嘈杂。
呆坐了会儿便开始洗漱,然后出去找主持下棋、讲经。
其实她听不太懂,但佛家讲究的是一个因果、轮回,方丈的声音沉静如古水,和方丈独处的时间让她的心能够在更加沉静。
中午吃素斋。
吃饭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了程逸,打开手机没有收到他的消息,竟然还有些失落。
正当她吃着,外面忽然嘈杂起来,主持说是剧组收工了,不必理会。
宋清漪疑惑,“您往日不会发生这种纰漏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呢?”
她指的是在有游客的情况下还放剧组进来。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主持的声音和平常无甚差别,但宋清漪听着莫名听出一股心酸,“什么意思?”
“慧常寺近几年香火远不如往年旺盛,来得人少了,寺院上上下下还需要活下去。再加上年初嶂山上也开了一座寺院,很多人都说那边比我们这边灵验,香客大多去那边了。”主持说:“剧组来这边借景,一方面能够给寺院带来收益,一方面也能给寺院多些知名度。”
宋清漪点头表示理解,只是——
“这样的话,佛祖不会觉得我们不虔诚了吗?”
主持默了半晌,“我心有佛,处处有佛。”
主持话音刚落,就听见大林在喊,“铎哥,奶奶的电话,快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让奶奶等一下。”
尔后一道身影匆忙跑了进来,大林举着手机给递过去。
“奶奶,我知道。后天!后天我就回去了。你就放心吧。阿清?阿清前几天不是刚去看过你吗?您放心吧,我才不敢欺负她呢,她欺负我您都夸她,我要是欺负她您不得打死我吗?”
“哎呀!阿清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哪能跟着我一起跑啊,她能不能回去我也不知道,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她。奶奶!我肯定好好对她!您要再说下去我都怀疑她是亲的还是我才是亲的了呢!行行行,她是亲的,我是后的,好了吧。”
“好了,不跟您说了,我这边要吃饭了,您也好好吃饭,我后天拍完就回去看您。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呢?我在慧常寺,回去的时候给您求一支长命百岁的签。好嘞,那我挂了啊。”
是陈铎。
他在和奶奶打电话,还提到了她。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附近的人都能听见。
宋清漪和他们吃饭的地方只隔着一道木质隔板,她背对着陈铎,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筷子在她手中几近变形。
啪的一声。
木制的筷子就那么断裂开,她的手指上崩出了几个血珠子,直接落在了米饭里,把主持吓了一跳。
“宋施主,您……”
“没事。”宋清漪从桌旁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把断裂的筷子放在桌上,颤着声音道:“抱歉。”
“阿清……”陈铎站在她的背后喊她。
宋清漪能够感知到有许多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毕竟圈内很多人都知道陈铎有一个青梅竹马,是天才少女、金牌编剧,而他喊她阿清。
大林是陈铎的助理,自然也认识她。
宋清漪脊背僵直,尔后缓缓起身,慢慢扭过头来。
周围不乏看热闹的人,惊奇的、同情的、八卦的目光统统落在她的身上,她朝着主持颔首,“我先回房间了。”
尔后往门外走,路过大林的时候听他喊:“清清姐。”
她没理。
在错身的那一瞬间,陈铎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她躲开。
她的脚步停在原地,唇角往上扬,眼尾泛红,像是一朵刚刚绽放的罂粟花,“陈老师演技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