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毛怪依旧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靠,这家伙不会是聋子或者哑巴吧?
黎青感到束手无策,就听一直没开口的陆燃道:“你不怕死,但你想过夏映真吗?你要是出了事,她的坟,哪怕只是一个衣冠冢也不会再有人前去祭拜,渐渐荒芜。”
白毛怪猛地抬头,红色的眼睛恶狠狠盯着这个看上去异常冷漠的男人,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陆燃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我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也并不想伤害你,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白毛怪的视线在黎青和陆燃身上游移,后两者都极有耐心地等着,片刻后,白毛怪才认命开口:“夏礼年,我叫夏礼年。”
大概是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夏礼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黎青便顺手替他倒了杯热水。
夏礼年微微诧异,又受宠若惊,似乎从来没有被人关心照顾过,看向这个年轻外乡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
他喝了口水,接下来说话流畅不少:“昨晚山洞被发现,我当时就担心你们会把她衣冠冢的事告诉村里其他人,让她在地下也无法安宁。
幸而你们一大早就出村离开了,可谁知晚上又回来了,我不明白是什么缘故,心里更加不安,所以才特意过来盯着。”
原来是这样。
两人恍然,又听夏礼年问:“你们想问什么?”
黎青与陆燃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打直球:“我们想知道三十年前永安村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死去的女人夏映真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夏礼年又陷入了沉默,他捧着微微发烫的水杯,脸上表情变幻,眼中流露出矛盾,愤怒,仇恨,悲伤数种情绪。
“她……我记得你刚刚提到夏映真的时候一直是她,而不是直接喊名字或者像村里其他人一样称她为那个女人。
为什么?
她是你的亲人对不对?或许还是你的长辈?”
黎青心思十分敏锐。
“亲人?她的亲人又何止我一个?!”夏礼年忍不住冷笑。
“什么意思?”黎青脱口而出,然后一个无比荒谬的答案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意思就是,这个村子,永安村,有一半人都是她的后代!”夏礼年顿时又哭又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撑在窗棂上,微弱的月光将他整个人拥抱起来,他深吸口气,给他们讲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故事。
永安村是个埋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穷苦村落,这里人口不多,大约有四五十户人家,每家人都过着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与世隔绝的生活。
大多数这样的村子,村民都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烦恼,但永安村不一样,从上几代开始,他们就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人口问题。
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而且女人还不容易有孕,导致新生儿的出生率一年比一年低。
终于到了1932年,也就是八十八年前,当时的村长扳扳手指算了一下,发现永安村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孩子出生。
这样下去不行啊,全村人连夜开了个会,分析原因,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们这里的水土有问题,会让从小生长在大山里的女人生不出孩子。
怎么办呢?
山里的女人不行,那就往山外头找呗。
二十几个还打着光棍的老男人小男人们心思相当活络,女人们虽然听到要找山外面的女人心里有些别扭,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这个提议几乎立刻就被全票通过了。
山外头的女人平白找是找不到的,她们没事也不会到山旮旯里来。
但村长知道山外面有一种叫拍花子的职业,专门做拐卖女人和孩子的生意,于是联合所有光棍凑了几块银元,从花子手中买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叫夏映真。
故事听到这里,黎青的脸色难看得可怕,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书中世界角色的经历,但他还是难以忍受。
人贩子自古有之,甚至在战乱年代,吃不饱饭的人家卖儿卖女也平常得很,但那些被卖之人呢?他们的命运被彻底改变。
夏映真也是如此,十八岁,就跟小萝一样大,原本应该是最美好的年纪却被迫远离故土和亲人,她甚至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地狱。
前面也说了,永安村女少男多,打光棍的老少汉子就有二十多个,现如今来了个鲜嫩嫩的山外头的女人,这些人瞬间红了眼。
但又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僧多粥少,这个女人该给谁呢?
给谁另外的人都有意见,因为他们也是出了钱的。
最后经过讨论,她,夏映真,成了二十七个光棍共同的妻子。
可怜的女孩想跑,但她跑不掉。
她也想过自杀,甚至成功地用碎瓷碗割破了手腕,然而他们实在看得太紧了,血很快被止住。
逃不掉也死不了,就在她绝望至极的时候,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