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散去,来人轻裘缓带斜倚在门框边,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药。
是濮灼。
红药朗声道:“稀客,鬼王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濮灼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道:“自然是送生意上门。”
红药挑眉一笑:“小店规矩多,既不上坟服务,也不接受陪葬古董抵账。”
这是在讽刺上回在后街他试图用古董诱他去坟墓的事儿啊……濮灼神色如常,袖袍一挥地上便多了一堆垒得整整齐齐的纸币。
“这些可够?”
刚刚还在为执念幽怨的女孩儿这会儿已经缩到角落深处,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跪下!是以看着和那个可怕的鬼谈笑风生讨价还价的红药,她心中不由升起了浓浓的敬佩……果然如伍晨所说,这香烛店老板真的很强很厉害!
红药看了一眼半米高的钞票堆,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眼前的鬼王不再是后街鬼王,是送财鬼王。
“多退少补,鬼王大人想订什么?”
濮灼被红药那句‘多退少补’哽到,直觉以后可能只有补没有退,心中莫名不甘,没好气道:“红老板就不怕我这钱来路不正?”
“如何不正?杀人谋财?还是抢银行?”红药一脸无所谓,“只要钱是真的,它怎么到你手上的我不在乎,干干净净的到我手上就行。”
濮灼还未来得及露出对红药如此爱财的鄙视,又听得他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若是因为这钱给我引来了麻烦,你那剩下的半条街……”
威胁!□□裸的威胁!可他打又打不过这厮,威胁也只能受着!
“这是我卖古董换来的钱财,你、放、心、便、是!”
红药像是听不出濮灼的咬牙切齿一般,笑眯眯地道:“如此甚好。”
身处劣势,濮灼放弃无谓的口头挣扎,直奔主题道:“我想定制个纸人。”
红药想起他现身前的那句话,了然道:“可是已逝故人?”
濮灼沉吟半晌,表情略微复杂:“也算不上什么故人,我就是想见见他,然后……”
濮灼说不下去了,他看着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后街鬼王’的红药,没好气道:“然后再真刀真枪地打一架!不可以吗?”
红药点头:“确实不可以。鬼王大人,我做的纸扎人就只是纸扎人而已,浆糊纸铸,并不是真的曾经的那个人。”
“我知道。”濮灼声音低沉,“沙包而已,你做的逼真耐打就行。”
沙包???红药看着面前大摞钞票,心道你们鬼王的世界可真废钱,沙包都这么值价。同时在心里深深的同情那位死了都还要被鬼惦记,时不时就要被拖出来沙包鞭尸的老兄,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濮灼看懂了红药的腹诽,冷哼道:“说来这事儿也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哈喽?莫强行碰瓷你祖宗ok?红药微笑:“这又是从何说起?”
濮灼:“我每年都要揍一回武安,从前都是让最擅长幻形之术的街口老柳树化了他的模样来和我打,你上次一刀斩断老柳半截树根,直接去了他半数凶煞修为,他如今连人形都幻不出,我暂时又找不到代替他的大妖厉鬼,只能来你这里定制沙包。你说这是不是拜你所赐?”
难怪那老柳树处在阴阳交界处几百近千年的修为都还化不了形,原来是每年都要挨一回毒打,那他当时的那一刀歪打正着也算解救了他,善哉,善哉。
红药不仅没有一丝愧疚,甚至还认为老柳树该感谢他送了他休养生息冲刺修为境界的机会。
“所以……鬼王大人是想定制以武安将军为原形的纸扎人?”啧啧啧,难怪这么大执念,原来是在发泄当年败于边城族部灭亡的仇怨啊。
濮灼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人已经死了千年,运气好骨头都化作泥土了,便是做个纸扎人也无妨,红药干脆答应道:“好,不过我也不曾见过武安将军,鬼王大人可有画像?”
濮灼点头,他也不为难红药,抬手就从黑雾中抽出一卷很有些年头的古画:“就照着这个来。”
红药接过画卷,展开一看,久久不语。
濮灼见他看了画便沉默不言,忙道:“如何?可能做?”
红药一脸复杂:“做倒是能做……不过这画是否过于写意了些?”
而且看落款,还是后世之人所作,画画的人见都没见过武安将军,他就算照着这画十分做出了十二分那也没意义啊!
红药真诚建议道:“鬼王大人可用阴气凝出武安将军的样貌,这样我也可以将纸扎人做得逼真些。”
谁料濮灼却道:“我也没见过武安。”
“???”红药懵了,你不是被武安斩于城下的吗?怎么会没见过?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濮灼咬牙,表情略微狰狞,香烛店内越发寒气逼人,“……他那么多兵,用得着亲自动手?哼,我看他也不过只是个空有响亮名头的草包将军,真刀真枪地和我打一场都不敢,只会以箭雨伤人……”
“武安将军援驰边城时身上还带着伤,又日夜辛苦行军,自然不会和你打,再说了,两军相交拼的又不是一人一将的战力,既然能不伤兵士箭雨制胜那为何不用?”一直安静如鹅的方冲也不知被戳中了哪个穴道,突然慷慨陈词。
濮灼瞪视方冲,语气十分暴躁:“都过千年了,没想到你这狗还是如此护主!”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方冲虽然不解其中深意,但血性男儿绝不挨不明不白的骂!于是他当即便怼了回去:“我都是狗了,那你岂不是丧家之犬?”
部族被武安军一锅端了的濮灼气到阴气外放,寒气呼啦呼啦的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