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可这里是哪儿啊?!”方冲抓着手机看着无法定位的导航一脸崩溃。
见裴慈也下了车,害怕等会儿起冲突那些人伤到老板,方冲干脆咬牙将手机拨号页面停在110,然后跟着下了车。
骤然遇到拦路的,送亲队伍皆是一愣,其他婚礼若是半路跳出来一个男子挡道,那估计是新娘相好的来抢亲,可他们这新娘,别人看到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晦气,这年轻人又这般好样貌……便是新娘生前,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送亲队伍的人都这样想,那打头的女唢呐手更是神色柔和地问:“这位小哥可是迷了路?今天是个好日子,隔壁村也有一场婚礼,若是跑快些,还能赶上新娘子上轿。”
她出场的红白喜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新欢旧爱恩恩怨怨的桥段可看得太多了。想要大家面上都过得去,那最好就不要去,若非要去,那有什么话还是在新娘出娘家门之前说拢比较好。
其他人也是十分赞同地点头,还有人夸张摇头叹息:“天涯何处无芳草,有夫之妇不能搞。”
红药笑了一下,眉眼舒展明亮,在一众灰头土脸的送亲人面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容光熠熠了。
“我没有抢亲的意思,就是第一次遇上冥婚,有些好奇……这冥婚一般不都是晚上办吗?怎么你们中午就开始送亲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好奇也不能在路上拦着人就问啊。”抬棺人肩上担着重担、头上顶着烈日,周围还都是快车扬起的灰尘,但尽管他语气不是很好,依然开口解释道:“结婚虽然要挑吉日吉时,但这种……这不是人家新郎官着急嘛,在地底下打了那么多年光棍,好不容易有媳妇儿了,可不得急着过门。”
这话一出口,送亲队伍顿时响起一片笑声。方冲一下车就看见这堪称和乐融融的场景,心中不得不暗叹一句不愧是红老板,就是有这种这化干戈为玉帛的本事。
红药回头望了身后小村落一眼,正午阳光正盛,村头空无一人,竟是一个迎亲的人都没有。
“大哥们辛苦了,这大热天还要如此劳累。请问这婚宴在何处?我们开车一路行来,也没遇上什么超市商店,带的水也喝完了,眼见着就要到饭点……相遇即是缘,我们也应该包个红包,去沾点喜气才对。”
红药话音刚落,就见眼前这队送亲人集体变了脸色。
抬棺大哥冷哼一声,原本想赶红药走,但抬眼对上他黑白分外分明的漂亮眼睛,那些难听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了。沉默片刻后,他只能语带怨气硬邦邦道:“没有宴席。”
他们办过那么多红白喜事,这么不讲究的,也是头一次遇到。
没有宴席……难怪这应该送新娘牌位、照片的送亲阶段就将棺材抬来了,怕是要直接将棺材埋到新郎官身边去。
先前好心为红药指路的唢呐手看着红药在太阳下白净如瓷釉的脸庞,没忍住劝告道:“你们还是尽早离去吧,这种婚宴沾的……哪里是什么喜气。”
“好了好了!再耽搁下去吉时……”说到这儿,她才想起这根本就没有吉时,新娘娘家就准备了个‘方子’,然后就催命似的把他们送出了门。她只能改口道,“再耽搁下去就真要过饭点了。”
他们送完这一程还要开坟挪棺忙得很呢。
见送亲人个个都是一副‘从未见过如此之抠的婚礼’、‘忙完这单就回家恰饭’,没有一点心虚躲闪的真诚模样。确定他们与棺中动静无关后,红药正想告诉他们棺材内有异,就见一个身穿黑衣长裤的小老头踉踉跄跄地朝送亲队伍跑来。
那老头眼眶青黑两颊凹陷,活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他一边朝送亲队伍跑一边嘶声大喊:“走啊!走啊!停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抬棺人互相对了个眼神,然后默契地将棺材往地上一放,抬棺大哥板着脸道:“日头这么大,于老叔来干啥?咋,想起来送于梦妹子一程了?”
他和新娘子同村,虽然平日和于家没什么交情,也不太看得上这于保星,但见了面也得喊一声叔。
于保星佝偻着腰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道:“前面就到了,你们停在这里干嘛?”
“大热天的,我们这吹吹打打又抬又扛也是很累的,还没个饭吃,休息一下都不能了吗?”
于保星一口气没喘匀,在漫漫黄尘中咳得惊天动地,缓了好半晌后,他隐晦地瞄了一眼停在地上的漆黑棺材,然后厉色道:“休息什么休息?有哪家送亲队伍都快走到头了又停在村口休息的?”
唢呐手笑着道:“那有哪户人家嫁女儿连桌席都不摆的?我记得于梦妹子的大哥还在城里上班吧?妹妹出嫁这样的大事怎么也没回来一趟啊?”
虽然不是亲生大哥,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不管是妹妹去世还是嫁人,于情于理都该现身帮忙操持吧。
于保星眼神闪烁,含糊道:“她哥工作忙…没时间……怎么,我是她亲爹!嫁个女儿难道还要征求那个外人的同意吗!”
行行行,你是于梦亲爹,你要嫁已经咽气了的女儿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爱嫁就嫁呗,反正埋在这方圆十里谁家的坟地里都比埋在你老于家的坟里强。
抬棺大哥们整理了一下腰间已经被汗湿的红绸,正准备抓紧干完这票就各回各家自费午餐,就听得那位拦路小哥语气微妙地问:“他是新娘的父亲?确定是亲生的吗?”
被陌生人质疑,于保星没好气道:“当然是亲生的!这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