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这东西他们听过,可这玩意儿一般架在河边,井口那么小,要怎么架得下水车?
“这个我之后会画图纸。”童冉说,“吴村长,你今天便去筹措人手,除了特别困难的人家,每户至少出一个劳力,不肯出的话这次的修渠计划便不修他们家田里的。”
“是,我马上去办。”吴村长道。
童冉又对吴富强说:“修渠的事情还是你来主持,我画了一幅图,是村里修渠的设计图,你拿去。”
吴富强踏实勤奋,在村子人缘也好,把事情交给他童冉很放心。
要修水渠的事情很快传遍全村,眼看孕穗期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在愁水的事,村长传出的这个消息像一场及时雨,正好打在村民们的心坎上。
“田畯要兴修水利了?”虽然不知道童冉的全盘计划,但这个苗头一出来,村民们立刻情绪高涨。
童冉的堆肥大获成功,有了例子在前,村民们对他的新决定自然也无条件支持。
如此一来,村长要在村里找壮劳力很是方便,有些人家儿子多,甚至愿意出两个、三个。
吴发财一如既往不想去,但村长说,不参与的人家就不给他家的地修渠。吴发财一听慌了,他家因为没有用堆肥,麦子的长势已经低人家一截,如果之后还缺水,那他可就要成为今年村里唯一一个没有丰收的了。这次说什么也得赶上。
村长组织好人手,吴富强研究了一番童冉的图纸,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开始修渠。
*
小锅县下领九乡一村,一村指由县里直接管辖的吴家村,而其他的村子则属于各个乡,由各自的乡正负责。
小扇乡是离吴家村最近的一个乡,因为它下属的村子呈扇形排列而得名。
扇心村是小扇乡下面的一个村子,就在吴家村隔壁,走十里地就到,近得很。
赵老伯家世代住在扇心村,以种大麦为生,最近快要到大麦的孕穗期了,地里头需要水,他们扇心村跟吴家村一样都缺水,近来又日日晴空万里,一点下雨的兆头也没。
没有雨的话就必须从井里打水浇灌,这一趟只能担两桶水,速度慢得很,根本赶不上孕穗期前全部浇完。赵老伯一夜没睡着,后来还是他老伴给提了醒。
“咱自家浇不完,可以去邻村招工啊!他们吴家村的都缺钱,而且就算种出粮,也会被县里榨干,你叫他们来帮忙肯定愿意。”
赵老伯一想,是这个理,一早赶着毛驴就往吴家村去了。
赵老伯路上盘算着,到了吴家村后,他要找两个年轻力壮的过去,给他们包食宿,再加每天一袋麦子,应该是够了。听说吴家村的人常常吃不饱饭,包食宿的条件对他们肯定是个大诱惑。
只是不知道这个吃不饱饭的村子有没有年轻力壮的劳力,如果都面黄肌瘦的,他不如去城里找临工。
快到吴家村的时候,远远有猪的哼哼声传来,赵老伯赶着毛驴向前,一拐弯,却见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和一群半大的猪仔。猪仔在草地上左拱右突,像是在玩耍,不远处还有一只大猫趴在太阳底下舔爪子。
嚯!
赵老伯走近一看,那哪是大猫,那明明是虎崽子!
小老虎也看到了这个骑着毛驴的老头,它换了个姿势,继续晒太阳。
前几日,童冉突然出了个馊主意,说要养走地猪。普通的家猪都是养在猪棚里,童冉说这样养出来的猪味道不够肥美,要让它们时常出来走走才更好吃。
吴家村的人对童冉的话奉若圣旨,立刻照办,叫严十四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轮流出来替全村放猪。
这本来不关它的事,但童冉又说,放牧的话有牧羊犬最好,猪怕牧羊犬,而且狗跑得快,能看住猪。吴家村的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村里的狗不是饿死就是给杀掉吃了,全村竟然一只狗也找不到。
村民去跟童冉说,童冉想了想,给自家小老虎布置了新任务——放猪。
后来严十四他们出来放猪的时候,就把小老虎也带上,这样果然轻松很多。这些猪仔见到老虎一个个缩起脖子,只敢在规定的范围里走动,死也不行差踏错一步。
小老虎舔舔爪子,其实这些猪一开始也不是很乖,喜欢到处乱跑,被它用正气压了几次才服帖。
今天阳光很好,小老虎眯眯眼,昏昏欲睡。
一头猪看上了不远处的一朵花,它偷看了趴在一旁的老虎一眼,发现虎崽子没盯着它们,心中一喜,撒开蹄子往花那儿跑。
小老虎余光里有东西一闪,它头也没回,一道正气打过去。
猪仔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停在原地,四只蹄子不停发抖。
那头绿眼睛的老虎真可怕,猪仔望了那朵野花最后一眼,乖乖回去拱身旁的泥潭子。
赵老伯倒没发现老虎和猪的这些恩怨,他只是有些奇怪,吴家村这头,怎么会有那么多猪?他从毛驴上下来,问严十四:“小兄弟,这谁家的猪?”
严十四看他一眼,眼生。他回答道:“吴家村的,你有啥事?”
吴家村有那么多猪?赵老伯心里微讶,吴家村穷是出了名的,附近村子谁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这么穷的吴家村,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头猪?
“小兄弟,这些猪是哪里来的?”赵老伯又问。
“县里。”严十四随口答道。这个老伯奇奇怪怪的,他不想多说。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是县太爷的猪,让吴家村的人帮忙养着。吴家村里住的全是官家佃户,帮县太爷养养猪很正常。赵老伯自以为找到了解释,放下心。
他又问严十四:“我想找两个临工,你家可有年轻体壮的男人?”
严十四看他一眼,往年这时候也常有人来找临工,他们村不少青壮年都会去。他们自己村子里种的粮食大半要被县里拿走,有时候还不如少种一点,出去赚些外快。
不过今年有了童冉,他们村就没人愿意出去了。
严十四道:“有是有,不过最近地里忙,没空做临工的,你不如去县城里问。”县城里也有很多没有地的人,他们没有稳定的营生,都很愿意打临工。
县城里的人力要贵一些,赵老伯当然更愿意要吴家村的便宜人力。
“小兄弟,你家大人也许要去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跟他们说,他们回头得骂你了。”赵老伯道。
严十四无奈:“那行吧,我带你去村里,不过我劝你别抱希望,今年咱村里真没人要出来做工。”
“不会不会,肯定有的。”赵老伯胸有成竹,牵起毛驴跟严十四往村里去了。
最近追肥已经结束,吴家村的壮劳力几乎都参与了修水渠的工作,赵老伯一进村,便看见几个壮实的年轻男人扛着木头往另一头去。
他连忙赶上去,问道:“小兄弟,你们做不做临工啊?”
吴家村的两个人回头,他们不认识赵老伯,不过看出了他的来意,笑着摆摆手:“老伯,咱村里的事情还有的忙呢,不做。”
赵老伯傻眼,两个人扛着木头走了。
赵老伯不信邪,他又在村里转悠许久,还到地里头去了。一路上,他不停问人家做不做临工,吴家村的人都摆摆手道:“不做,今年要丰收呢,不做临工了。”
竟然都不做。
赵老伯拧了一把自家的小毛驴,那驴子哼出一股热气,踢踢腿。
它会痛,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吴家村的人怎么突然变了样,连临工都不想做了?
“这个呀,咱县里来了新的田畯,你不知道?”吴富强也被他问了,还攀谈起来。
赵老伯还真不知道这个,以前的田畯只刮钱不管事,他们这些有地的不好刮,自然极少打交道了。
“咱新来的田畯姓童,人可好了,免了咱们的佃租,还教了我们堆肥呢。现在又帮着我们修水渠,以后这地里再也不会缺水了。”吴富强道。
旁边有人提醒她,别跟外村的说太多,吴富强笑笑,走了。
免田租?修水渠?赵老伯满心疑问。
他在吴家村逗留了一天,吃光了干粮,却一个临工也没找到。晚上回去,他跟老伴讲,吴家村的人在修水渠,老伴恨铁不成钢的点点他的脑袋:“你傻啊,没有水有水渠能管什么用?吴家村的人笨,你也笨呐!”
赵老伯想,是这个理,他得跟吴家村的好好说道说道,叫他们来自家做工。
第二天,赵老伯又去了。
吴家村的人却没有在修水渠,家家户户都聚在一个小院子那里。赵老伯也钻过去,听到人群里有人说,田畯的设计图出来了。
赵老伯拍了拍站他旁边的小伙子,想问个究竟。
那人一瞧,这竟然是个外村的,忙喊了人把他往外头赶。
小院子里,童冉拿出三张设计图。
这是他这几天连夜画出来的,改了许多稿。
他之前跟村民们说的井水灌溉只是他的设想,他曾在文献里见过这样的浇灌方式,可是具体如何设计这些水井,却需要他亲自动手。
童冉的院子里有一张大桌子,村长、吴富强等人都围在桌子边,今天村里大大小小的人家都来人了,等着童冉告诉他们水井的建法。
“我这儿有三种设计。”童冉道,他用正气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院外也能听得清。
“三种?不用水井了?”吴富强问。
“用的。”童冉道,“都是在井上架设水车,依次从井里汲水汇入水渠,用以浇灌的设计,只不过水车运动的动力不同,我设计了三种。”
“这还有不同?”吴富强惊讶。
“当然。”童冉指着三幅图例最简单的一副道,“这是人力的,只要以人力转动这个把手,就能带动井上的轱辘,让水车自动汲水浇灌。”
吴富强和他们顺着童冉所指的,细看起设计图,这副图比较简单,大部分人都能看懂个七七八八。
“那另外两种呢?”有人问。
“另外两种是畜力和风力的。”童冉道。
这两幅设计图比较复杂,大部分人只能看懂一个是用驴子拉,像磨坊一样,一个是用风推的。至于这么个构造,除了轱辘和水车这些与人力一样的部件,其他他们就看不懂了。
“这图纸咱看不懂啊田畯,要怎么造?”
“是啊是啊,有没有简单一点的,我们连字都不认识,您就算在一旁标注了,我们也不懂。”
“放心,我会到每家指导的。”童冉早就料到这一环,他画图纸是为了建造方便,倒并不期待这些人能无师自通看懂图纸。
有了童冉的话,大家又有了信心,纷纷说着,那快点建呗。
童冉没动,示意大家安静。
吵杂的人声又渐渐低下去,都等着童冉开口。
童冉道:“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跟大家说说这三种井的区别和优劣,大家可以根据自家情况选择修建那种。”
这下大家才明白了童冉的用意。
童冉又道:“首先是人力的,这种一口井可灌溉二十到三十亩田地,优点是占地小,缺点是家里必须要有充足的壮劳力。”
这里大部分人家都有五十到一百亩地,多的一百二三十亩也有,一口井二十到三十亩的话,至少得两口,那少于两个壮劳力的人家肯定就不爱选了。
“咱家倒可以用。”严七媳妇道,她身旁另外几个严家的人也点点头。
严家人口多,七房三代都住一起,就算造个五六口人力井,他们家也是有足够人力来推的。另外有几户人口多的人家也纷纷应和。
等讨论声小了一些,童冉又接着道:“另外是畜力的,这个占地最大,优点是可以日夜不停歇地工作,缺点是必须要养驴子或者牛,比较贵,不过一口井大约能灌溉五十到六十亩。”
“这个好!”吴富强道。
他家人少,就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虽然买驴子有些贵,但比起用人力的,肯定是畜力更适合他们。
“另外,风力的这个大小适中,一口可以浇灌二十到六十亩,因为风力不稳定,所以能浇灌多少得看天气。好处是就算没有足够的劳力和畜力,这个也能靠天然的风力驱动。”童冉道。
“这个也不错,就是不太稳定了。”有人评价道。
“其实我们也不用只选择一种,每家可以修建几种不同的井,有些井和可以两家一起用,比如那畜力的,两家一起养一头驴子就没有那么贵的,剩下的再配一些风力和人力的。”
“对对对,这个主意好。”
童冉的话说完了,村民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童冉在三张图纸上列出了每一种需要的材料,村民们选好了自家要修的井,便开始着手准备材料。因为要用木头或者竹子,很多人便往山里去了。
赵老伯被吴家村的人挤在最外面,整场会也没听到多少,不过他听清楚了一件事,这个新来的田畯果然有些办法,照他这么一说,水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赵老伯想清楚了这一点,骑上驴子匆匆往回赶去。
当天下午,陆续有村民弄齐了材料,开始挖井。童冉便一刻也不得闲了,他拿着自己画的图纸一家一家指导,有时候西面和东面的同时开工,他不得不两头跑,腿都要断了。
幸好,几天下来后,村里其他一些早开工的家里都学会了,一些小问题他们就能帮着解决,童冉总算得了一些空闲。
这一次修井,童冉非常小心,出主意的时候引导着吴富强和吴村长说出一部分,以分担自己聚集来的正气。
开修的时候,他又先画了设计图。
这样一来,创造发明一途的正气会抢先到来,他先一步炼化,展示设计图和实地建造时,又有授人以渔的正气涌来,两者分开,险险避过了正气疯狂积聚,随时可能爆体的危险。
随着一口口井修好,正气的聚集也不再那样汹涌,童冉松了一口气,把今天聚集来的正气炼化,他的正气品阶攀上了黄阶中品三段。
童冉伸了个懒腰,推开门去院子里,打算晒晒太阳。
然而门一开,他傻了眼。
他的院子里站了一排人,最老的须发全白,最年轻的看起来也四十多岁。
这些人全都笑呵呵地看着他,见他出来忙不迭地拱手问安。
吴村长从人堆里钻出来道:“田畯,我来介绍一下,这些都是小锅县下属各乡的乡正,他们听说了咱吴家村的凿井灌田之法,都想跟您取取经,也好回村建造。”
童冉的笑容逐渐凝固。
一个吴家村修井,他都得小心翼翼应对,深怕被授人以渔的正气爆体。
现在九个乡同时前来请教,他还能有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开V啦~三更合一的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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