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不想利用念灵逃跑，既然已经刻意跟着黑衣人来到了他的巢穴，不套出些线索怎么能行？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问出心中的猜测：“戚宿是不是先天不足？……不，确切地说是差得太多，恐怕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天壤之别？”
黑衣人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何以见得？”
席厌雪道：“明明得到灵元却久久没有飞升，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先天不足。”
黑衣人收起锦袋，慢条斯理地说：“没错，你猜对了。”
席厌雪仿佛来了勇气，继续说道：“而戚宿之所以会杀掉宸阳，是不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被宸阳发现了？”
黑衣人身子一顿，没有说话。
因而席厌雪便大胆捋着线索：“起初你、宸阳和戚宿三人一同下山降妖除魔，救济凡世。岂料一次大战中你们身负重伤，死里逃生，却阴差阳错误入了南陌仙境。”
“你们发现了映月狐的存在，并且为他们所救。事后原本是抱着感激之情离开的，对吗？”
接着席厌雪眸色一沉，眸低带着些许蕴怒：“然而事实是，戚宿知晓了民间的传闻，知道映月狐与人交·合可助人修为大增。若是能提炼灵元，更是能治愈百病，甚至是炼就仙脉，得道飞升。”
“于是他瞒着宸阳师尊和你，重返南陌仙境。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骗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最终害得那整个人神族湮灭，是不是这样？”
暗光遮着黑衣人的身影，显得他更为诡异可怖。尤其是面具下那一双眼睛，仿佛布满了阴鸷。
然而席厌雪却丝毫不畏惧，而是继续说：“后来宸阳师尊这个时候恰巧发现了这伤天害理的事是自己的同门师弟戚宿干的，于是去对峙，诛杀，他也的确成功了。”
“可最后却被戚宿绝地反杀，甚至不知用了什么邪术被夺了舍。”席厌雪说至此，心中悲凉尽生，“后面那么多年，都是戚宿用着宸阳的身体在作怪。”
莲风巅虽然有庸人恶人，可大部分人果然还是胸怀大义。
惩恶扬善除暴安良本就是修道修仙之人的愿景，有些人在这条道路上失了心智，可有些人却愿意搭上性命也要一站到底。
二人一阵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席厌雪终于再次开口：“那么你呢？”
他道：“夺舍之人恐怕更没有机会飞升了，所以戚宿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对吗？”
黑衣人的身子微微一震。
“我刚刚一直在想，你和戚宿会是什么关系。”席厌雪说。
“仇人？不大可能，谁与谁不合，莲风巅人多口杂，早就会传遍，戚宿也更不会任由你知晓昆山雪境，知晓元灵在何处的秘密。”
“情人？不，你们在莲风巅呆了将近二十年，若真发生了什么，不可能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尤其是原书那种修仙爽文，即便买股主角攻有四位。但是排不上名次，被主角受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数不胜数。
所以依作者那个尿性，就算他们两个动心了，箭头也应该是冲着主角受的。
再加上他们二人之间毫无这种迹象，就更没有可能了。
“唯一剩下的便是至亲了。”
就只有至亲最为合理。
原书中对戚宿的描写少之又少，性格也不详尽。但从后续残忍迫害整个神族，杀人无数，用人身体炼化灵元的残忍度来看，这个戚宿根本就是个为了一己之欲，惨无人道的魔头。
这样的冷血无情的人，唯一信任且倾情相助的，恐怕只能是至亲。
谷内一片沉默。
只有微风浮动，草木簌簌的响动。
“我们的确是兄弟，他大我将近十岁。”黑衣人终于开了口，那声音却比这谷风还凄凉。
席厌雪立即道：“可人尽皆知戚家子嗣极少，只有戚宿一个儿子。”
说完，他就恍然大悟。
除非是狗血到极致的私生子关系啊！
庶出与嫡出的区别！
而且恐怕连‘戚’这个姓氏都不能用，怪不得他绞尽脑汁回忆莲风巅有没有姓戚的第二个人，怎么都想不起来！
席厌雪这边还处于自我震慑中回不过神，就听那黑衣人找到石潭边缘一处坐下。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下紫色的莲花，而后悠悠开口，似在诉说着一个故事：“恐怕你也猜到了，我是我爹在勾栏院留下的，那个见不得光的野种。”
“可野种又怎样，他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孱弱，最多养个几年就夭折。唯一留下来的，就只剩他的大儿子和我这个野种。”
“可即便是留下来的我们两个，也自小体弱多病，天生灵脉有损。只不过我和我哥的关系不错，他待我很好，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甚至想到了炼化灵元重塑我们两个的灵脉。”
听闻至此，席厌雪只觉一股怒气冲到胸口，愤然说道：“那也不能用那么多人的命来换你们的命运，凭什么？”
黑衣人轻笑出声，喃喃道：“是啊，还有我喜欢的人，我唯一保下来的人也因为自责和恨我们而自缢而亡。”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他长叹一口气，充斥在这潮湿阴冷的谷中，饱含无限悲凉：“我哥原本打算试炼成功之后，再将灵元的事告知于我。”
“可当他的事情曝光，夺舍之后，就不得不将灵元的事提前与我说。”
“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戚家，为了我，叫我不要怪罪他。”
“我怎能不怪罪他？”
“他骗了我那么久，甚至让我一度以为是自己间接害死所有映月狐的族人，害死我心爱之人的罪魁祸首。因为若不是我第一个发现南陌仙境，就没有后面的事了。为此我长达数年都不能从自责中摆脱，活在阴影当中。”
“你说，这叫我如何能够不怪罪于他？”
那黑衣人说话间便轻轻抬手，指尖一道符咒飞出，落到席厌雪身边的潭水中。
借着阴沉的光线，席厌雪就见那潭水汩汩涌动，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魄莲瞬间像是激动兴奋一般纷纷涌向四周。渐渐的，一具同样缠了魄莲根茎的身体从水下冒了出来，先是眉眼，然后是四肢，最终平躺在席厌雪的身侧！
席厌雪一脸不敢置信，那人身着异域长服，一动不动，发丝披散在水中。五官清秀皮肤惨白。最可怕的是，他竟是睁着眼睛直直从水中浮出来的！
这俨然是一个死人！
幽风鼓动之中，席厌雪看到那黑衣人缓步走到他面前停下，衣袂翻飞，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放在了斗篷下的黑色面具上，而后摘下。
“厌雪，我一直以为我足够了解你的。”
俊朗的脸庞在山谷偏暗的光线中露出，那好看的眉眼，带着与往日一样无限的无限温情。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褪去了伪装，变回了原来的音色。温润如水，让人如沐春风。
“但事实是，你身上有太多太多我不知晓的秘密。你也有很多事情在瞒着我，不是吗？”
“所以事到如今，大家不如一起说开了，也更好进行下一步。你说呢，我的好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拆开了，因为怕信息量太多接受困难，明天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