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了理智、冷静,像野兽一样伤害她。
她的挣扎激起他的渴望,而当她反过来推倒他时,他心底竟升起不可名状的情愫。他想得到她,却不止想得到她。
因而他没有做到最后。
现在想来或许在那时,或许更早,在他留下她的那截断袖起,他就已经将她放到了心上。
陈秋水从怀里拿出了那半截袖子。
这是她送他走出地宫时,塞还给他的。
如今这断袖成了他唯一能够怀恋她的物件。
其实无论席若兰是死是活,她都不会成为他的女人。倒不是因为她心里装着席若离、秦玉他们,而是他根本就不可能将自己的感情告诉她。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低头,不容许他臣服,不容许他像一个饱受折磨的男人那样向她摇尾乞怜。
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他还说李云霄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改变,他自己不也一样吗?
将手中的断袖一抛,那只袖子翩然地落入前方燃烧的火焰里,和他的凌空阁一起化作了灰烬。
京州.浮云阁。
回燕山的路上,途经京州,陈秋水受李云霄之邀前去浮云阁小聚。
“我派人搜过崖底了,没有发现席若兰与席若离的尸首。”李云霄捧着热茶,眺望灯火阑珊的京州城,“我猜她没死。”
即使遭遇了野兽,那也会留下衣服。李云霄说找不到,那就真的是毫无痕迹可寻。
“你要派人继续找她么?”陈秋水面朝李云霄问。
“找不到还好说,找到以后呢?”李云霄转过脸,淡淡地反问,“处死她,放了她,还是纳她为妃将她囚禁在皇宫里?”
李云霄的口吻听着像在说笑,但陈秋水清楚他是认真的,每一种处置席若兰的方法,李云霄都切实考虑过利与弊。
“我思前想后,找不到她才是最好的结局。”李云霄放下杯子,眸光幽暗地俯视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找不到就当她死了吧。”
“秦玉那边呢?”陈秋水主动提及秦玉,他和李云霄能接受席若兰已死,可秦玉是否能接受这一结论不得而知。
“我向秦杰打听了秦玉的近况,他一切如常。”李云霄话锋一转,“不过我怀疑他是装的。”
“不用怀疑,他一向如此。”毕竟与秦玉斗了几回,陈秋水了解秦玉心思深沉,即便他此刻痛不欲生,他也会表现得和没事人一样。
他以为让秦玉接受席若兰已死这件事,恐怕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
“若忘不了就不忘吧。”李云霄的话引得陈秋水微微侧过脸。
“九千岁也忘不了么?”他无法通过李云霄的表情琢磨其心事,只能这么直接问。虽然他觉得李云霄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久久的安静之后,他听见李云霄怅然若失地叹道:“唯感情一事不能勉强。”
从浮云阁出来以后,陈秋水坐上前往燕山的马车。
燕山,从今往后就是埋葬席若兰的墓地,而他要日日夜夜在燕山,离她最近也是最遥远的地方作息办公。
如此不止秦玉忘不了,恐怕他也难以忘记那个女人。
武林盟.听兰轩。
深夜,陈秋水一个人站在听兰轩的靠栏前,聆听着外边的鸟兽虫鸣。
纵使身处的江湖再纷乱如麻,他的世界仍然只留着气息与声音,这倒也清静。
“门主大人。”推着门进来的风花意识到自己又喊错了立即改了口,“盟主大人,征讨圣教的大军已集结完毕,明日天亮便可出发去西国。”
“我知道了。”他虽适应了失明的状态,但日常处事中还需要有人在旁边帮他阅览情报、传达指令,风花就承接了这活儿。
近几日,她为他调遣讨伐大军一事忙前忙后地联络、通报,受了不少累。
“风花。”
在风花退下前,他喊住了她。
“盟主大人还有什么事吗?”风花不解地停下脚步。
“我还没有谢谢你。”他的话似乎让风花十分讶异。
“盟主大人变了。”风花轻轻地说。
“什么?”他蹙了蹙眉,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以前的你不会对我说这些话。”风花说着又怕他误会般地慌忙解释,“以前的盟主大人也很好,就是外冷内热,现在的盟主大人变得有点儿不同了。”
诚如风花所言,以前的他绝不会向属下说“感谢”这种话。
人不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改变自己,可人本身一直在改变,不论是变好亦或变坏,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薄唇不禁泛起苦笑。
结果,他还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