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向我寻仇的吧。”
客栈后边的小巷子里,席若兰与慎独面对面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几步,可却给人一种相距甚远的感觉。
慎独没有回答,其实从他喊她“席姑娘”而不是“女施主”时,她就应该知道。
她并未向他透露过自己的姓氏。
“因为谁?席若离?”她猜测着慎独是不是也像秦玉那样,不过这一次她猜错了。
“席姑娘可记得十一年前的元月十二?”慎独忽地发问,这一问令席若兰当即愣住。
十一年前的元月十二?那是圣教大举进攻武林盟主,她手刃她杀父仇人也是当年武林盟主叶霜寒的日子。
她很难忘记那一日,她与席若离率领教众一路杀上武林盟会的总部,沿途厮杀震天。
十一年前的京州燕山,刚经历了一场小雪的洗礼。
“不必留活口。”席若离站在她的身侧云淡风轻地命令教众,“不管遇没遇见抵抗,一律诛杀。”
“是!”教众们齐刷刷地应声。
“阿姐。”交代完教众席若离转向负手立在亭子里的她,“我下的命令没问题吧?”
“我们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她答非所问地仰望向上延伸的石阶,昨夜那场小雪融化后的冰水盈满了台阶表面的坑坑洼洼。因为天冷她一张嘴便呼出团团白气,“我已经看见那座大殿。”武林盟会的大殿位于京州燕山的最高处,巍峨的殿宇俯瞰着京州整片都城。
“终于到了这一天。”席若离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青色的山峦间云雾缭绕的楼阁台榭,“能死在这么美的地方,便宜他了。”
“能活这么久也便宜他了。”她和席若离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武林盟主叶霜寒,那个杀死了她与他父亲的男人。
“阿姐,叶霜寒就由我……”席若离既危险又诡谲地眯起清幽的眸子。
“不,还是让我亲手来吧。”她打断席若离的话,她说得很轻却不容任何人提出异议,“他的命是我的。”
听见她的话,席若离伸出双臂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腰。
“阿姐。”专属于他的气息拂过她耳旁垂落的发丝,冰凉柔滑得犹如蚕丝织成的绸缎。
“嗯?”她不排斥他的亲近,倒不如说早已习惯。
“我不喜欢你想着别的人,尤其是那个叶霜寒。”他十指交握地按着她的手,指尖漫不经心般地轻扫过她的指节,然后像拉钩似的勾起她的尾指。
她侧过身抬眸看向个头已经比她高许多的席若离,莞尔道:“你还会在意一个将死之人?”
“我在意的是你。”席若离贴着她的后背,半阖眸子地低下头,线条优美的下巴枕着她的肩窝。
“你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她转过身,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普天之下或许只有她敢这么揉他的脸,从小揉到大。
他微微偏过脸,避开她的双手,清冷的嗓音里流泻出几许恼意:“别把我当小孩。”
“好,那一会儿就劳烦副教主你带人从正面突入。”她收回手,笑盈盈地开口。
“你要去哪儿?”他还是了解她的,她这么交代他就说明她要去做别的事。
“我想……”她的眼睛亮了亮,“先走一步。”
曲折绵亘的回廊,重重叠叠的假山,翠绿的冬青簇拥在墙根。施展轻功轻松翻进围墙的她,忍不住张望着与拼得你死我活的外头全然无关,这仿佛与世隔绝的森森庭院。
她独自从后面绕进来是为了探一探武林盟会的内部情况。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庭院里居然没什么人。难道叶霜寒把人全抽调走了?也对,那些个江湖豪客应该都聚集在正殿。毕竟她事先遣人通知过武林盟会,元月十二就是她率领圣教攻打盟会之日。
她不怕他们有准备,就怕他们不准备,只有各大派齐聚一堂,她才能趁此机会将他们连锅端了,以报当年他们血洗圣教、诛杀她父亲之仇。
思及此,她冷下眸色,多年的夙愿即将实现,她的心情却无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漠然。
与席若离一起修炼秘武以后,她的心性改变了不少。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而像一只怪物。或许这也算代价之一。
若不能手刃仇人,那她只能继续像怪物一般活着。
一边想一边来到好似书阁的小楼前,她抬头仰望着刻着“听兰轩”三个墨绿色大字的门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