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并未看见席若兰的身影，这间朴素的小屋子里似乎只剩下他一人。
稍微提了提气，心口仍有些疼痛，可没有先前感觉得那么冰寒刺骨，他隐约记得坐在木桶里的情景，席若兰又一次救了他。
有些吃力地穿上衣服，秦玉起身往外走。
他刚推开门，就见席若兰背着包袱站在门外。
“若兰姐？”他困惑地望着换了一身劲装的席若兰，她这是要出远门么？
“秦玉。”席若兰神色凝重地喊了秦玉的名字。
“嗯？”
“我们今晚就要离开镇子。”她看着他说。
“回村还是回山？”他微微蹙眉地问。
席若兰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们要去江州。”
“江州？”秦玉沉吟道，他大概知道席若兰为什么要去江州，药王谷在江州。席若兰是想带他去药王谷吧。
席若兰如秦玉所想地答道：“你身体里还残留着毒素，我们得去一趟药王谷，看看能不能求到解药。”
“若兰姐，你的左手……”秦玉注意到席若兰藏在袖子里只露出指尖的左手，呈现出中毒的紫黑色，他担忧地望着她，“你中毒了。”
秦玉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疑问。
“我不打紧，我能用内力压制毒性，也能将毒逼出来。”只不过需要点时间，因此她的左手暂时没法用了。这些也在她事先的预料之中。
闻言，秦玉忽地伸出双臂抱住席若兰，他贴着她微凉的脸颊，哑着嗓子低语：“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和能做的。”席若兰抬起右手，轻轻推开秦玉，她望入他深幽的双眸，宛若承诺般向他保证，“我绝不会让你死了。”
“你希望我活着，我就不会死。”秦玉按住席若兰搁在他胸前的右手，别有深意地说。
她想他活着，他就能活着。
席若兰在镇子西边备了一辆马车。
简陋的马车，瘦矮的老马，却是这镇子上唯一能买到的马车。
“今晚出发，我们也得在路上花个五六天时间才能到江州。”席若兰拍了拍那匹老马的背，马儿因为她的触碰而扬了扬脑袋。
“若兰姐之前去过药王谷？”秦玉虽然知道药王谷在江州，可药王谷的具体位置别说他，江州本地人都不一定知道。
“去过一次。”席若兰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向马车前的秦玉伸出手，“来，上车吧。”
秦玉看了一眼席若兰的左手，他尝过这毒的滋味，席若兰尽管表面瞧着淡然如初，可他清楚她正忍受着冰火交加的痛意。
哪怕她是因为她弟弟席若离，她到底也是为他做了这么多，秦玉不可能无动于衷，而纵使他无动于衷，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他体贴地说：“我来驾车，若兰姐你去车里睡一会儿。”
“不用。”席若兰想也没想地回绝道，“你的气脉还很弱，这舟车劳顿的你比我更需要休息。况且……”
见她欲言又止，他心中有数地追问：“况且什么？”
“那名狮虎坛的杀手临死前说过，狮虎坛的高阶杀手正在赶来的路上。在我们到药王谷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合眼睡觉。”
她不了解狮虎坛那些高阶杀手的实力如何，只是现下她左手动弹不得，她不能冒险将秦玉置于危险之境。
“狮虎坛……”秦玉听过狮虎坛，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被人悬赏人头。
席若兰一边掀开马车的门帘，一边询问秦玉：“你觉得是谁委托狮虎坛刺杀你？”
“不是陈秋水。”秦玉弯腰坐进马车，“他若想杀我，只会自己来。”
“嗯。”席若兰赞同秦玉的判断，陈秋水知道她的存在，他应该不会再派人过来送死，“除了青波门、席若离，你还有别的仇人么？”
“没有。”秦玉答得很快，“我没和人结过仇。”
“那会不会是那个洪帮的洪灵珠？”席若兰跟着坐上马车头，右手拉住缰绳轻轻一拽，老马慢悠悠地迈开马蹄，驮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洪灵珠？”洪灵珠如今人在青波门，秦玉不认为她会找狮虎坛的杀手刺杀他，“那晚我已经和她谈得很清楚，我想她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也对，如果洪灵珠要报复，估计是冲我来，而不是你。”席若兰握紧缰绳，“不管是谁要你的命，我都会保护你。”
听到席若兰的话，秦玉突然很想问她，倘若有一天她弟弟席若离要他的命，她还能信誓旦旦地说出这样的话么？
她会选择席若离，还是选择他？秦玉心里并没有底。
至少此刻他没有底。
他想问问她，却又害怕知晓答案。害怕？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他都没害怕过。可他此时居然害怕靠近席若兰的内心，怕她的心始终不属于他。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背靠着席若兰特意准备的软垫子，秦玉不禁笑了笑。
于他而言，她的温柔或许十分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