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家的娇少爷因不满仆人给他倒的洗脚水,一脚将脚盆踹翻,接着就对仆人拳打脚踢。
都快要把人给打死了。
少年冷笑,打了个响指,立即有一坨鸟屎掉进了那家少爷喋喋不休破口大骂的嘴巴里。
“啊呸呸呸呸呸呕——!”
娇少爷尖叫起来,顾不得再责备仆人,趴到一边狂吐不止。
“嘻嘻。”
少年顽皮地笑起来,招一招手,就顺走了娇少爷晾晒在绳上的整套衣裳。
找个没人的胡同,扯掉身上的藤蔓换上。
姑且先凑合穿吧,他想,待以后与哥哥相见时,再好好地捯拾捯拾自己。
不过即使他没刻意捯拾,一走上大街,仍然吸引了许多路人的注意,有惊艳,但更多的是惊讶——
“哇!你们快看那少年!”
“咦?怎么会是银色的眼睛和头发?还有他的脸……那是画上去的吗?”
“要真是画的,也画得太好看了吧!好想向他求仿妆呀!”
“……”少年微微一愣。
低头看了眼自己垂在肩侧的头发,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了银色!
明明刚苏醒时还是黑色。
心中一惊,忙跑到路边的面摊上,借着缸里的水照了照。
面摊老板说:“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少年不理他,只怔怔望着水中那张还没来及熟悉就又更加陌生的脸,难以置信地摸摸脸颊,茫然道:
“我、我的脸……怎么会这样?”
魔气彻底浸透了他的躯体,他变得跟以前……嗯,有点儿不大一样了。
这还让他怎么去见哥哥嘛!
不过只惊疑了一瞬,他很快就重新镇定下来,安慰自己想——
变了就变了,但他还是他呀。
哥哥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的吧。
少年敛了神色,起身对一旁的面摊老板说:“老伯,要一碗阳春面。”
“早说嘛!”
刚还黑脸的老板立刻堆满了笑,说:“我还以为你想拿我下面的水洗脸呢,等着哈,面这就好。”
亡灵们战战兢兢地问:“主人,吃了面咱要去哪儿?”
少年想也不想地说:“去往三界,找回哥哥的骨灰。”
同时,也把哥哥……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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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死无全尸之人投不了胎,而即使投得了胎,死时缺胳膊少腿儿,转世之后就还缺胳膊少腿儿。
换句话说,死时是什么样,死后就还是什么样,而若死时被挫骨扬灰,别说投胎了,连魂魄都很难聚齐。
颜湛想——
哥哥成神,现在看来暂时是不可能了,而被殷九离削骨剔肉焚为灰烬,想要转世投胎,似乎也很难。
身负诅咒,唯一的可能唯有化鬼。
然而过去的一百年里,鬼界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极大可能就是因为哥哥的魂魄还散落在外。
灵魂不死不灭,但不代表不会散。
散而不灭,以致无处可依,才最是凄惨。
萧惩的骨灰早在百多年前就与千千万万被屠杀的咸池遗民们混在一起,飘散各处了。
因此于颜湛来说,寻找,注定是个漫长而孤独的过程。
甚至很可能根本无果。
但他不去考虑这些,他只想着开心的事儿,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哥哥团聚。
他寻找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天界、鬼界、魔界,还有人间各域,甚至还去过九幽虚境。
很多时候,得到的只有失望。
不过只要寻回一粒,哪怕只有一粒,就足够他开心上大半天啦。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游走在三界各处。
如是说,倒真应了白道人当初那句话——
“先寄人篱下,又流浪三界。”
然而他却不想“一生挚爱之人……终究求而不得”。
好在三百年后,他终于将哥哥的骨灰集齐了,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全部集齐,或许还差上几粒。
但鬼界这时有消息传出。
说是最近……诞生了个新鬼王。
嗯,为什么说是“新”呢?因为原本鬼界就是有鬼王的呀。
但他们同样是谁强谁恶谁最大。
因此,有了更厉害的,旧的就不配拥有姓名啦。
获知此事,颜湛都有些喜出望外了,想见到哥哥的迫切,打败了他心中一切对未知的恐惧。
比如,未知哥哥会不会记得自己,未知哥哥能不能认出自己,未知哥哥介不介意自己已经不是人了而成了魔。
还有,未知……
他急忙赶去,远睹尸山血海里开出的白骨之花上,那名乌发红衣的年轻鬼王。
金质玉骨,冰肌雪肤。
左边脸颊三道剑痕深刻,殷红如荼,眉心一朵曼陀罗花,缱眷凄绝。
周身燃烧着似蓝非蓝似橙非橙的火焰,如一朵肆意怒放的血色火莲,神情肃杀,睨视众生。
不是在做梦吧?
真的是哥哥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哥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