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花间酒楼。
昨晚搁在门前的一车砖瓦还在。
在萧惩的管治下,一念城的治安虽不说能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一车烂砖总归是没人偷的。
进了店门,他先把门外挂的小木牌上“正在营业”四个字改成“歇业修葺”,然后去了三楼,把包厢的竹帘给撤掉。
再回到楼下时。
少年已将水泥沙石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倒进搅拌机里搅拌了。
挽着衣袖,正在搬砖。
许是嫌散着的头发时不时垂到身前有些碍事,就随意编了两下,发尾用一根银灰色的头绳松松绑住。
发丝从编发中散散抽出几缕,显出几分慵懒。
但干起活来一点儿都不松散,快手快脚十分麻利,一次就抱十几块砖。
萧惩想去插手都被他挡住了,温声说:“只剩几百块了,哥哥无须再沾手,我来就好。”
“……”
萧惩看看车上,也是,就少年这麻利劲儿,再搬五六次就差不多了,便说:“行,那我去看看搅拌器好了没。”
已经好了,但需要拿铁锹把泥浆铲出来。
萧惩转身去找铁锹。
这时颜战已经搬完了砖,拎着铁锹过来,说:“哥哥你往旁边站站,当心泥浆溅到身上。”
“……”萧惩没动。
颜战对他一笑:“怎么了哥哥,往旁边站站呀。”
“我……”萧惩怔然。
眼神里明明是开心的,但干涩的声线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他快要哭了,说:“你就让我做点什么吧小战,你……别对我太好。”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这样待过他呀。
“……”颜战似乎看懂了他的欲言又止,五指不由握紧,但一切情绪都不动声色。
片刻,将铁锹交给萧惩:“一起吧,哥哥。”
少年笑着说,去拿了另一只铁锹。
说话时,他漆黑的瞳仁仿佛含着星星,闪耀着晶亮的光彩。
于是——
两人你一铲我一铲的,把搅和好的混凝土盛到木桶里,抬着上了三楼。
又一起搭了三脚架,颜战负责站架子上砌墙,萧惩就站下面给他递砖。
两人配合默契,只用了半天多的时间就盖好了两间房。
萧惩原想着自己盖要花两天呢。
.
此时,午膳时间刚过,但小孩儿还饿着肚子。
一会儿就要去北海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担心小孩儿在他走后会无饭可吃,萧惩决定趁此一次多做些,屯着备用。
而等他端着满满一箩筐饭团从厨房出来时,看到颜战正坐在柜台里的凳子上看书——
少年懒懒撑着额头,神情专注。
额前几缕碎发垂落擦过镜片边缘,镜腿上的两条银色细链微微晃动,衬出他流畅柔和的颌线。
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萧惩望着他,短暂失神。
直到少年抬起头,发现他头时,他才笑着走过去,“哪儿来的书?”
颜战一指西边墙角,笑:“柜里拿的。”
萧惩这才想起来,酒楼的前女掌柜走时留下了许多东西,很多他都觉得还不错,就没往外扔。
其中就包括一个红枣木的大书柜。
柜里有很多书。
尽管他平时不怎么喜欢看书,但总能拿出来装装样子,也显得自家的酒楼极具文化底蕴。
不想,小孩儿竟喜欢看。
这挺好,总归是物尽其用,没有浪费。
“过来吃饭吧。”萧惩招呼他。
“待会儿我就走了,还怕留你自己看店你会觉得无聊呢,你喜欢看书就太好啦。”
颜战笑了笑,搁下书去洗手,萧惩不怎么刻意地瞥了眼封面,竟看到四个熟悉的字:
《魔主封神》。
Emmmm,这不就是他穿书的那一本吗?
正要拿起来看,这时,有团毛绒绒的东西跳上他的肩膀,说:
“臭厄!听说你要去北海啦!那你会给我带土特产回来不?我要吃海参鲍鱼!海参鲍鱼!”
萧惩不轻不重地打他一下,道:“臭羊,你以前不都叫我‘哥哥’吗?”
吉祥不满地跳起来,使劲儿在萧惩肩膀上踩来踩去踩来踩去,踩的他都痛了,说:
“有海鲜就是哥哥!没海鲜就是臭厄臭厄臭厄!”
萧惩说:“海鲜没有,饭团倒有一筐!”
揪住它的耳朵,把它从肩膀上拎下来,抓起一只饭团就往它嘴里塞。
吉祥哇哇大叫:“来人啊!谋杀啦!亲爹毒杀亲儿子啦!”
而它一张嘴,就能清晰看到它的牙齿不是整齐的一排,而是又尖又细参差不齐的四五排。
得有一千多颗。
萧惩皱着眉头很铁不成钢的说:“喊什么喊,真当自己是羊吗?别忘了,你可是饕餮啊,你身为饕餮的尊严呢?
“你们饕餮不是什么都吃吗?为什么我做的饭团你就是不吃?”
“呜呜呜……”
快被饭团给难吃哭了,吉祥扑腾着小短腿,兽性发作,亮出利爪就往萧惩的手背上抓。
然而,没等碰到萧惩半根汗毛,就被人自中途截住。
两根瘦长的手指比刀锋还冷,并指一夹,它的爪子瞬间好像碎了般,疼得一声惨嚎:
“咩——!!!”
理智顿时恢复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感受到一股熟悉又可怖的威压。
“小战!”
萧惩忙把吉祥的爪子从颜战指间解救出来,说:“它跟我闹着玩儿呢,不会真的伤我。”
颜战收了手,笑:“哥哥别怕,我也是跟它闹着玩儿的。”
吉祥:“………………”
你的闹着玩儿,就是差点儿把我给弄成一只坡腿羊?
不过——
方才少年的气息和看它的眼神,让它想起来一个人。
于是不确定地唤:“丈母爹?”
萧惩一脸:“Emmmm,你喊他什么?”
颜战把吉祥从萧惩怀中抱过来,“宠溺”地揪揪耳朵摸摸毛,笑眯眯的:“乖,好好说。”
“……”
吉祥打了个哆嗦,趴在颜战臂弯里动也不敢动,小声道,“我是说‘账目的’,你酒楼的账目算完了吗?”
萧惩拍它一下脑袋,说:“账本就不用你操心啦。”
.
用过午膳,萧惩把剩下的饭团丢进火里,烧干后装进麻袋。
“小战,酒楼就交给你了,这些饭团你留着,肚子饿了就用凉水泡一泡吃。”
颜战笑着接过,“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