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河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傍晚,温玉梅把家里捞鱼的木船搬过来,让他们四个孩子去塘里摘莲蓬。
清风拂过,翠叶吹凉。万碧丛中羞涩的一点嫣然,如诗如画。
人在荷间过,露水落在颈间,令人舒爽的沁凉,伴着淡淡荷香,小木船上的四个人,也是如痴如醉。
辛红是中文系学生,此情此景,让她忍不住望着夕阳渐染的天空感慨:“谁人不说江南好?”
美景赏完开始干活。小旭年纪小,他就负责坐在船头伸手跟湖面上压低的蜻蜓玩耍。小男孩转过头时惊奇地发现,三个哥哥姐姐像是自动分好了任务,辛红专摘又大又饱满的莲蓬,哥哥指尖拨开荷叶,专心挑选半开半合的荷花,而他姐姐,一心一意地在摘荷叶。
辛红剥开最嫩的一个莲蓬,把青色略黄的小莲子递给霍希光。
“尝尝,很甜哦。”她笑容甜美。
霍希光是她见过相貌气质最出众的异性,大学里那些她曾经迷恋的温柔学长,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而她自诩相貌性格出众,家世也不差,对霍希光她志在必得。
他点头,道了句谢,低头认真地把掌心的莲子剥开,自己尝了一颗,的确清甜,然后捻起几颗喂到温穗嘴边。
少年的指腹划过她唇角,微微的痒。
温穗抿唇小心尝下那几颗,水亮的眸子,笑弯了。
“好吃。”
他冰冷的脸难得有了几分温存笑意。
辛红在那边沉着脸,一脸地不甘心。
上岸时,温穗看到他手里只有几朵荷花,无奈地摇头。
“你倒会偷懒。”
“而且荷花可以结莲蓬,你现在把它摘下来是糟蹋了。”
他低头,手里揣着依依清荷,少年琥珀般的眸子比当时月色干净。
“不糟蹋,送给你的。”
他执拗地把花举到她面前,身后还有别人看着,她微赧着接过。
他专心地寻了摘了一路的荷花,就是要送给她吗?
她捧着荷花,低着头,故意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他脚长腿长,很快就赶上她与她并肩。
小旭抱着莲蓬,望着前面的两人,小脸堆满笑意。
而辛红却气得跺脚。
晚饭,他们总算清楚了温穗摘荷叶的用途。
方才采的还没打开的荷叶尖,用开水焯过,泡在凉水里去苦,用佐料一拌就成了夏日解暑凉菜凉拌荷叶,咸酸口感,齿颊留香。
荷叶包裹着鸡肉、鸭肉、香肠、香菇、香米,在大铁锅里一蒸,米香伴着肉香荷香,令人欲罢不能。
还有一道荷叶包鸡,传统的农家味道,不是大饭店里可以堆砌的口味,既真又纯。
一顿饭,大家的筷子没停过。
难得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温玉梅其实是打心眼里高兴的。想起明天他们一早就要出发赶火车,她饭吃完就开始收拾要给温穗带回C城的东西,自家的鸡蛋捡了一篮,还把最肥的那只阉鸡给杀了,去毛剖好,给他们用袋子装上,还有自家晒的干菜,她弯着腰,笑着问他们要不要?
温穗背过脸,眼睛突然很酸。
从前怪过她也怨过她,等到长大了,就发现她其实也就是个寻常母亲,期待儿女回家,期待一时的温情,总希望她在外面能吃好穿好。
“今年你生日的时候家里的母鸡还没开始下蛋,连个鸡蛋都没寄给你。”
“你一回去就读高三了,学习辛苦,你们两个孩子记得照顾好自己,营养要跟上。”
“回来一趟费钱费事,以后别一声不吭跑回家了,好好读书,给咱温家和顾家出个好大学生看看!”
温穗涩着嗓子点头,怕自己眼泪流出来不敢发声,是霍希光应下,他礼貌地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谢谢阿姨的招待,以后我们放假会常回来看看你。”
温玉梅故意横他一眼。
“我女儿回来就好,要你作甚?”
温穗破涕而笑,霍希光挠挠脑袋,毫不在意地笑。
“好,我不来碍阿姨的眼,但礼物和心意一定会带到。”
那天晚上,霍希光住在顾麦曾经的房间,温穗把自己房间让给了辛红,她跟温玉梅挤在一张床上。
温玉梅问了她这一学期怎么过的,她略过了那次凶险,简单跟她说了一些琐事,她听得很认真。
临到睡觉时,她语重心长地嘱咐她,跟男生住一起要学会保护自己,虽然霍希光一看就是富人家养出的有教养的孩子,应该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就怕个难免。
她还说,谈恋爱不用着急,等考完高考读大学再开始也来得及。
温穗都笑着说好。
可是,等耳边传来温玉梅均匀的鼾声,她望着天花板依旧没有睡意。
所有人似乎都默许的他和她的未来,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想清楚。
留给他们的时间,到底有多少。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走。
辛红还要在这玩几天,走之前她突然红着脸,来势汹汹地把霍希光叫到后院。
没一会,霍希光回来了,辛红不见了影子。
温穗蹲在地上哄小旭,余光见他过来,意料之中地问:“拒绝了?”
辛红对他的心思,从大巴上相遇开始,她又不瞎。
他点头,弯腰把小旭抱起。
温穗觉得有意思,好奇地问:“怎么拒绝的?”
他挑眉,看她的眼神颇为无奈。
“我说我不喜欢比我大的,尤其还大三岁。”
小旭懵懵懂懂地回了句:“可是我妈说,女大三抱金砖啊!”
霍希光抿着唇在小男孩屁股上掐了一把。
“还想不想要机器人。”
“想!”
温穗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随后一切如常,她想去里屋拿行李,被他蓦然扣住手腕。
他把她拉近,一手抱住小旭,一手干净利落地捂住小旭一边耳朵,低头凑在温穗耳边,含笑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比我大的,但温穗除外。”
少年十一月份满十八,比她小了五个月。
温穗甩开他的手,这清晨的风,明明凉爽,莫名吹得她脸躁得很。
回到C城,只差三天就要开学,他们把家里收拾好,一起敲响对面的门,想把岁岁接回来。
门打开,陆觉南猛地瞪大眼睛,开始拼命撸了几把自己像鸡窝一样的头发,然后才把猫连猫带窝提出来。
“你们这猫太凶了!你看我手被它抓的!”
陆觉南把手背伸到温穗眼前,可怜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