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抿唇看着她,张了张口,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受不了她总以这样的腔调与他说话。
客气、疏离、陌生......
“那先告辞了。”走了两步,她却又停住,“御公子还是叫我魅殇吧,或者称一声魅姑娘。”如果说方才的客气有礼还是伪装,那现在就是十足彻骨的寒冷。
御瞬间又被打入了深渊,魅殇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独留在缭绕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走。
让小七也离开,他孤身立于湖边,一站许久。
霭霭水雾中响起孩童的笑声。
他侧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两人都怔住了,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颐之,许久不见。”他的笑中带着岁月一般的沧桑。
回过神的殷颐之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沂,“沂,我们走吧。”
“颐之,对我视而不见……”御苦笑着,“你不认识我了?”
殷颐之抬头直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识过你。”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御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你就是‘御’?”殷颐之问,他无意听说有贵客暂住杭定院,是宛兹的鬼将“御”。有了这个猜想,让他无奈叹息,这两个人,还要如何折腾?相遇,是柳暗花明?还是暗夜到来的预示?
“你怎么也在凉招?”御看着他身边的沂,又想到当日的莫千嫸,“莫非……”
殷颐之眼色骤沉,没注意他下一句的疑问,只道:“我自六年前就陪在她身边,看她每日活得像副躯壳!”说完便抬眼睨着他。
知道他说的人不是莫千嫸,御眼中掠过痛处,久久不散。
殷颐之眼中的凌厉褪了些,“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
说着拉住沂就要走,却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他看看沂又看看御,猛然间气不打一处来。他白白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正主却一无所知,悠然自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原本是要带沂去后面温泉洗浴的,想到此,一把把沂推向御,“沂,今日让他带你去洗。”说完扔下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就走了。
沂晶亮的眸子闪了闪,看着远去的殷颐之,又看看御,一脸无辜困惑。
离去的殷颐之却是提着壶酒上门去找魅殇,魅殇讶道:“平日都是我主动找你喝酒,今日你自动送上门来,还真是奇事。”
殷颐之笑了笑,不置可否,主动拿了两只盏,添了酒。“这是我刚来凉招时藏的,喝不喝?”
魅殇接过他递过来的盏子,轻抿一口,赞许地点点头,“的确甘醇。陈酿就是比新酒好喝。”
两人酣饮,魅殇想起,“沂呢?今晚没和你在一块?”
殷颐之随口道:“我让御带他去洗澡了。”
“你说什么?”魅殇大惊起身,什么都不想就冲向门口。
“你在紧张什么?”殷颐之在身后悠悠地问,“怕他知道吗?”
“他若没发现也就算了,他若发现了,那也是沂应得的。你可想过,沂已经失去了太多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东西?”
殷颐之的话让魅殇沉静下来,扶着门框伫立许久,最终折了回来。
一大一小站在湖边对望,被殷颐之搅得莫名。
沂支支吾吾地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我们……原本是要去温泉沐浴的。”
他说话时圆圆的眼睛溜溜地转,御目光不禁柔和下来,“那……我带你去洗?”语气中有寻求意见的意思。
沂偏头想了想,点头,“嗯。”
御向他伸出手,他搭上,任他牵着往浴间走去。
虽然已见过一次,却还是有些生疏,沂总会时不时偷瞧一眼御,在他看向他时又赶紧收回目光。
掀开浴间帘子,御蹲在沂面前问,“你自己一个人下池,可以吗?”
沂摇了摇头,“我没有过,以前都是老师和我一起。”
“老师?”御明白了什么,于是起身先解了自己的外袍和上衣挂在屏风上,这才去给沂脱衣。
衣脱到一半,他却僵住了,脑中顿时如被狂风席卷,思考不能。
半晌,他才终于握住了那枚挂在沂脖子上的月光玉,手却依旧颤抖如狂风中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