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宣邬听闻前夜发生的事,早膳都未来得及用,便匆匆赶往尹术殿。
“父王,您为何要如此逼殇儿呢?她可是您的女儿!”想到宫人所说,殇儿自伤,如今还在牢里,她便觉呼吸困难。何况,殇儿心中的苦,只怕比身上受的痛更甚。
宣王哼道:“孤有何法?怪她偏偏执拗于一个有婚约在身的人!”
“当初难道不是父王故作不知,有意让钦衍婚约傍身,好让殇儿断了念想?可惜殇儿让您失望了!”宣邬冷笑,“父王异想天开,却要用自己的女儿去陪葬吗?”
“你!”宣王怒,扬起手挥下,成渝眼疾手快,旋身护住了宣邬,那巴掌便重重落在了他的肩上。
宣邬眼底暗淡下来,“殇儿都如此了,父王都还不能成全她吗?”
宣王道:“如今不只是钦衍和画碧的婚约,殇儿和左斜王子的联姻也已成定局,此事不必再说了。”
宣邬不再多言,起身,吩咐左右,“去叫殷颐之来。”
“你去哪儿?”宣王余怒未消。
宣邬冷冷地,“父王可以不顾自己的女儿,我却不能不顾自己的妹妹。”
“不准去!”邬儿一旦出现,从身心都会予以殇儿慰藉,只会增加她执拗的勇气。
宣邬头也不回,语气更冷,“父王连我也要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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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锁链声再度响起,宣殇下意识地握紧了钦衍的手。
宣王出现在面前,“我再问你一句,嫁不嫁左斜?”
宣殇扭头,“父王不必多此一举。”
“行刑!”宣王忍了又忍,尾音中还是隐含着强烈的怒气。
锃亮的刀闪着幽幽寒光,露出嗜血的微笑,宣殇一把抱住了钦衍,挡在他面前。
宣王嘲讽地笑,“你不是宁可看着他挨刀也不妥协吗?如今又算什么?”
“我不会阻止父王,”宣殇背对他道:“只是父王在他身上划一刀之前,先在我身上留下一刀。”
钦衍闻言看着她,对她摇头,宣殇却付之一笑。
“把公主拉开。”宣王命令左右。
两人齐齐上去拽宣殇,却被她一脚踢开,“滚开!”
宣王怒,夺过狱卒手中的鞭子就挥了出去,钦衍大惊,忙抱住宣殇转身,发出“嘶……”的声音。
“钦衍……”宣殇大恸,不能自已。
“把她拉开!”宣王越怒,“你们俩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吗?”
“是!”那两人抱拳,不顾宣殇挣扎硬将她拖离开来。
“放开,”宣殇死命挣扎,歇斯底里,“不!”她眼睁睁看着又有两人上去按住钦衍。
“上刑。”随着一声令下,寒刃深深插进钦衍胸口,又“唰”地在他胸前扫过,一股献血横流而下。
钦衍吃痛,立时冷汗直冒,如珠落下。
宣殇形神俱裂,扑过去抱住钦衍,沾了满手的血。
她用自己的脸挨着他的脸,嘴唇打颤,“钦衍……我们会一起,我们会一起……”她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看向宣王的眼中升腾起了恨意。
宣王被她的目光所炽,说了句,“不准给他治伤。”便要转身离开。
“父王!”宣殇叫住他,唇都快咬破了,“劝父王最好断了念头,父王若得逞,我必会让宣室葬身宿氏之腹,而非父王所幻想的,以己之腹,吞噬他人!”
“你若无心,便这么做吧!”宣王冷冷说道,离开了牢室。
看着空荡的天空,宣王首次觉得无望而疲惫,“你说我对她是否太狠了?”
萧寿弯腰,“对于女儿,王上或许过硬了,可是,您都是为了王室着想。”
“你说她现在这般,我还能拿她怎么办?”宣王叹气,“要她妥协只怕不可能。”
“王上,对于隆邑公主,攻身不成,只得攻心。”
宣王冷笑,“就因为她心中信念过坚,不畏折磨,我才拿她没办法。”
萧寿道:“王上或许该从钦将军那儿入手?”
“你以为他的执着就会比殇儿少吗?”
“奴的意思是,别人攻不下隆邑公主的信念,钦将军却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摧毁。”
“冷……冷……”夜半,微弱的□□传来,原本就浅眠的宣殇被惊醒。“你怎么样?”
回答她的只有抖动的身躯,宣殇心口蓦地抽紧,他的身体滚烫,因鲜血而湿濡的薄衣被蒸得干透,他却一直在叫冷。
一直强忍的眼泪此时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她只能紧紧将他搂住,用自己的身子为他驱走冷意,脸贴着他的,手不断地揉搓着他的手心。也不知折腾了多久,钦衍的气息才渐渐平稳。
天明时分,殷颐之来到牢室,低着头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手给钦衍检查身体,然后他摇头叹息,“把他抬出去吧。此处环境阴冷,不利于他伤愈。”
“怎么回事?”宣殇先前虽疑惑,却因不想打扰殷颐之而未曾问出,直到此时。
殷颐之淡淡道:“我只是奉命给他治伤。”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宣殇追问。
殷颐之重复,“我只是奉命行事。”
宣殇没再问什么,钦衍的伤能尽快处理,也是再好不过,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
“他醒了吗?”尹术厢殿,钦衍躺在榻上,耳边响起宣王的声音。
宣王为他治伤,无非两种原因。第一,妥协,成全他和殇儿;第二,拿殇儿无法,欲从他身上下手。
如果是第一种,宣王会直接告知殇儿,殇儿也不会此时还被关在牢室。显然,是第二种。
“醒了。”殷颐之道,“只是还很虚弱。”
“只要能听我说话,能给出反应就行。”宣王声音沉沉,听不出丝毫情绪。
殷颐之闻言沉默,好一会儿才回道:“这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宣王走进厢殿,坐进椅子,“衍儿恢复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