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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1 / 2)


除了提到贼人只会讲身高丈二的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精怪传说之外,小天狗听得更多的是乡野里村夫农妇哄孩子的故事。其中经久不衰的主题半数大同小异,无一不是妖怪吃人老虎吃人豹子吃人豺狗吃人,故事里但凡孩子夜哭懒惰贪玩捣蛋入夜不归家,或是长大了作恶多端,也不必细问什么青红皂白,直接让妖怪抓去老虎抓去,‘啊呜’一口一个果腹。好像这些妖怪老虎们倒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一个个的匡扶正道除暴安良来了。

先别管这些乡间野闻编得有多牵强附会,但有一点显而易见的,那便是妖怪会吃人猛兽会吃人的观念深得人心,乃是天道。

可谁见过妖怪野兽像风中瑟瑟的小白菜一样任人摆布,乖得跟孙子似的连獠牙都不敢呲一下?不孙子不行,旁边两位死不瞑目的兽兄无疑是极好的威慑,还玉体横陈在花丛中呢。

两只野兽在道人手中命如草芥——白泽在他想要下山回家时,不咸不淡地说过一句‘士把你抓去打杀了’,此时此刻终于活灵活现地在眼前上演,晏旷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妖生如此艰难,于是只觉得格外惊悚。他又有点想嘘嘘了。

玄泸比小天狗又想得更深远,他本意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什么的。谁知此行原来是虎口夺食,就他这样的黄雀再来十只八只,也不过是自投罗网,大约只能送给人家塞塞牙缝。

眼下这阵仗如此诡异,按说此时不巧被撞破,下场大约不外乎杀妖灭口之再加个毁/尸/灭迹了吧。

玄泸一念之间,把师兄弟俩笔直地带到此等天坑里,虽然是阴差阳错无意而为,到底良心还没有全被狗啃干净,在惊惧交加之余,对于小天狗还有那么点儿过意不去。

这一点点的愧疚,如同在他身体里钉进一根支楞八叉的骨头,好歹撑住了玄泸无故发软的四肢,虽然也发抖,还总算是站住了不曾瘫倒在地上。

玄泸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借着这一点点疼痛聚起一点勇气,勉强抬爪往整个傻在原地的小天狗身上一推,怒道:“快跑啊!去找白泽……”

话一出口,玄泸心里却有道阴影掠过——两个皮毛都没学全的徒弟,晏还暖总不至于真指望他和晏旷能‘好生看家护院’,既然放心白泽留守,一去就是数月毫无音信,显然白泽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可虽然小天狗是碰巧发现了今晚的不同寻常。但现在这么大的动静,一宗之主的地盘叫邪魔外道潜进来搅风搅雨搞东搞西,画那么阴毒的阵法,也不知要招的是那一路邪祟,白泽怎么就会一点儿也没有察觉?还是说,白泽早就有所准备,只是要等最最紧要的关头才出手?

白泽在两个小妖面前基本也没怎么显露过术法,脾气又格外好,偶有呵斥也并不当真动怒,相比晏还暖简直和善得像正殿里吃烟火供奉的神像。虽然没凭没据的,但玄泸就是莫名地觉得白泽身具王八之气,只是一代大妖,要格外深藏不露一些,白泽是必须时刻高山仰止的存在——哪怕他身处烟薰火燎的后院厨房里,腰上系着个破了洞的围裙,领着小天狗热火朝天地做冬日吃的泡白菜的时候也一样。

玄泸当然无比迫切地想盼点好,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显然容不得他心存妄念胡思乱想。等不来白泽身披五彩霞光从天而降,玄泸只好颤颤巍巍地亲自上阵,向前踏出一步,勉强整个挡在了小天狗的前面。这一步何等重大,简直重愈千钧,搞不好就是猞猁精此生的最后一步,意味着生死攸关,玄泸内心颇为悲壮。

他自觉顶着莫大的压力直面生死存亡,实在焦躁不安,从容不起来,又觉得无路可退,只好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自己尽力之下拦上一拦给晏旷逃走的机会,又万一小天狗没能逃掉,大约也会被抓去放血画符。

这没出息的师弟想必做不来视死如归的豪杰,他必定要哭,哭起来必定涕泪交加,抽抽噎噎一波三折地没个完,十分烦人。

但死到临头,好像不让他哭一哭也实在说不过去。

玄泸只好转念去想想其它,这狗师弟吃了他一株仙果,口口声声说要还,到这如今也没见着还回来什么影,想必是找不着同样的仙草来赔了。这回要死了就只好罢了,要是能侥幸大难不死,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完,反正还得要他赔,赔什么玄泸一时也想不出,就暂且先欠着。

玄泸心念电转,也只不过是转瞬之间,心里翻烂了旧帐也没碍着他摆个架势,大黑狗四足酥软,伏下身子尽量做个作势欲扑的样子,一边喝斥还傻愣着的晏旷:“还不跑!等着人来扒你的皮吗?”

“……往、往那儿跑?”天狗慌慌张张左顾右盼,脚下却生了根似的,紧挨着着玄泸不挪窝,惨叫:“后面、后面没有路啦!”

这混帐师弟平时讨人厌也就罢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来个找不着北,玄泸恨不能咬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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