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自己的兄长,她孩童时其他的玩伴都是分家子弟,他们早早地被烙印上了青色的咒印,那刻印在额头的咒印名为“笼中鸟”。
就仿佛被囚禁于笼子当中的鸟,一辈子都得不到想要的自由。
他们比自己只会有更多的不幸,作为旁观者的芽衣想:无法自主的人生,必须要为宗家奉献的人生,甚至,他们不能表现得比宗家优秀,那样代表着不驯。
她的父亲会用咒印来教训任何表达出不满的族人,无论是一次比试,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都有可能令他们遭受被发动咒印的惩戒。
而作为宗家的儿女,芽衣她不被允许去表达任何的同情或是不满,因为她姑且也能被算作是宗家。
甚至,也许分家人也并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不忍吧……
因为那只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毫无实际意义。
在看到那些手足恭敬但疏离的眼神时,她突然明白,分家的存在实际是一把双刃的刀,一面以亲情血脉将他们捆绑不离,一面又……同时地伤害着他们每一个人。
她记得那些在这些年的任务当中为了保护她与兄长而牺牲的族人,那是平日里是和蔼的长辈,却会在战场上,在他们身边毫不犹豫地保护他们,战死,彻底失去呼吸,失去亲人的孩子哭泣并诅咒他们为什么活着,却又会……在接下来成为他们的保护者。
那是无法形容的痛苦,目睹了族人日渐冷淡的面容,芽衣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一切,分家为了保护宗家而牺牲,而宗家必须要承受目睹一切牺牲的痛苦却又什么都做不到,有很多次,她都在想,假如她没有那双眼睛,没有了延续血脉的能力,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让他人为她而牺牲。
但是没了眼睛,没了血脉,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白眼是最强的洞察之眼,它保证了他们不依靠忍术,仅仅依靠体术柔拳就能在忍界立于强大,没了这些,自己又还能剩下什么呢?
她只希望不要那样的保护,芽衣在深夜与兄长共枕而眠时曾悄悄地说,日向一族世代族内通婚,爱着与恨着的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族,却偏偏只有一人为宗家,他人为分家,宗家必须要接受分家的牺牲,无论双方是否愿意。
“如果真的是那样……让我去成为分家好么……哥哥……”她在兄长的耳边低语,如果真的有一天,让她成为那个被牺牲的,而不是成为目睹牺牲的,好不好?她的话语换来的是兄长的拥抱,在黑暗中的耳鬓厮磨。
以及一句话,
“不要做傻事。”
可最后做傻事的却是她的兄长。
在他父亲将兄长定为未来宗家继承人时,芽衣想,她或许可以获得解脱了。
哪怕自己后续需要面对的是联姻或是成为分家,哪怕是被禁锢不自由,那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人惨死面前。
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兄长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为什么他会接受了羽衣明我的邀约,为什么到最后,她的兄长要以背叛和分裂来将宗家的名号丢还给自己——他与一部分的分家加入了由羽衣主导的叛乱,被剿灭,战死。
兜兜转转,日向芽衣最后还是成为了宗家。
她成为了那个最终被留下的人。
“你真是……过分的人啊……”白眼的女性轻声念着兄长的名字,那已经在族内成为禁忌,无论是父亲还是族人,都不愿意提起的叛徒之名,她看着窗外春景自言自语。
自己的兄长擅自地决定了妹妹的道路,又擅自地决定了他自己的死亡。
可惜这一次……
自己大概,
也要辜负兄长的期盼了。
春日临近,千手即将要来此与自己的父亲商讨盟约,她的父亲将有新的子嗣,他想要维持日向的强大,为此找上千手试图以联姻作为两族沟通的桥梁。
可她日向芽衣不想。
她不想让自己兄长的死亡与牺牲变成毫无意义的事情,更不想看到宗家分家的悲剧在接下来的无数年间继续上演,哪怕自己的做法可能会让事情,让家族变得更糟。
但,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没有哥哥了,连带着爱意也一并失去,再失去些,乃至自己的命,其实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