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芦花丛间,花穗在风中柔柔飘舞,抖落晶莹细碎的露珠。
两人穿行在连绵的芦花间,被晨露微微沾湿了发衣。罗夜生边走边问云修立道:“上任夜巡步天渊,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我和他不熟。”
“少唬人了,你和他共事了上百年还不熟?”
云修立顿了会儿,这才道:“他平时话很少,看起来很凉薄,但做事很可靠。阎王说他是千年难遇的摄鬼奇才,魅阎罗也对他青睐有加,你那无极伞就是他亲手打造的法器。”
难得听云修立一连用了三个“很”字,罗夜生迟疑道:“他要真是摄鬼奇才,又怎么会被凶鬼吃掉?”
“谁说他被鬼吃了,鬼说的话你也信?”
“那他真的那么优秀吗,我跟他比,一无是处吗?”罗夜生沮丧道,之前游光说的话打击到了他,让他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云修立白了罗夜生一眼,正儿八经道:“也不是,你有很特别的一点,步天渊再修炼几百年也比不上你。”
罗夜生立即两眼冒星星,还自信地扶了扶鼻梁,“真的吗,是哪点?”
“他就是再修炼八百年,也不会有你这么啰嗦!”
“你这人……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是新来的,当然要多学多问了,古人有云,不懂就问,难道你要我不懂装懂吗?”
罗夜生又开始了啰嗦大法,云修立便抬手捂住了耳朵。
天空飘着一团亮云,仿佛两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这么一朵云。但不知从何时起,云彩都被浑浊的瘴气遮住了,天空变得灰蒙一片。
眼下已经到了芦花镇,这里曾是临安城最繁华的小镇之一,以造纸和制席而闻名。二十年前,芦花镇遭到了军队的屠戮,当时被残杀的百姓们都被扔到了芦沟河中,血流成河,于是又有了血河镇这个别称。由于冤魂太多,这里常年弥漫着瘴气,遮天蔽日。
镇上房屋破败,檐下挂满蛛丝,遍地残枝落叶。路边还摆着几具被草席裹住的尸体,蚊蝇乱飞恶臭熏天。偶尔会有一两个人经过,但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年轻人有能力的早离开这鬼地方了。
“那个叫游光的凶鬼是什么来历?他说自己赫赫有名来着。”
“鬼界最有名的凶鬼叫野仲,这个游光我倒还真没听说过。”
两人正在街头巡查着,一群乌鸦忽然从头顶桀桀飞过。云修立见状,信手从罗夜生的小乌帽上抠下一枚赤珠,就那么轻轻地往空中一弹,领头的乌鸦惨叫一声,打着旋儿从空中坠落。
“你这货……干嘛抠我的宝珠!”罗夜生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官帽。
那乌鸦掉落下来却变成了一个人,他灰头土脸地扑棱起来,拍拍屁股骂骂咧咧道:“谁他妈不要命了?敢用弹珠打老子屁股!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冥界……”
一看是云修立,乌鸦人一改怒色,转而卖笑道:“原来是英俊威武的日游神大人,真巧呢,您来这鬼地方做什么呀?”
“这位是?”罗夜生不由得打量起对方,他一身黄衣罩甲,长得尖嘴猴腮,头顶还戴着一个滑稽的尖帽,就像顶着个鸟喙在头上。
云修立例行公事地介绍道:“鸟嘴,负责掌管飞禽亡灵的冥帅。”
“这位就是新来的夜巡君吧,在下胡常吟,你喊我胡大哥就可……”胡常吟贱兮兮地挤眉弄眼,话没说完就被云修立反手抽了一巴掌,打得他颠颠转了一圈,脸都要歪了。
“再说一遍,谁是大哥?”
“是是是,日巡大大哥,夜巡小大哥!卑职这厢有礼了。”胡常吟耸着肩膀讨饶,他虽然和游神都属于地府阴帅,但官职却要低上两等,方才他就是耍嘴皮想占占新人的便宜。
云修立正色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胡常吟一拍膝盖,长叹一声道:“阎王派我来捉鬼的,我一个管鸟的,他让我来捉鬼,见了那凶鬼我还不得扑翅溜呀,这不是为难我么?阎王还说,要是我一月之内不把那鬼头收了,他就罢黜我的官职!”
“活该,谁叫你平日游手好闲,一张破嘴皮子到处造谣。”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阎王这次是故意刁难我,唉,都怪我管不住这张臭嘴!”胡常吟说着抽了自己一耳刮子。
罗夜生好奇道:“你说什么了把阎王惹成这样?”
胡常吟愁眉苦脸道:“自从上任夜巡失踪后,魅阎罗大人也好久没露面了,我就说她肯定去找夜巡了,她以前和夜巡眉来眼去的,还经常陪夜巡一起值夜班,他俩肯定有一腿!”
“胡扯!”云修立又赏了胡常吟一巴掌,抽得他两边脸颊肿了个均匀,“他俩兢兢业业地除魔平乱,却被你说成谈情说爱,敢造谣诋毁阎王的胞妹,阎王没直接废了你就算仁慈了!”
胡常吟抱头道:“我真没胡说呀!步天渊刚失踪那会儿,魅阎罗至少调了半个地府的阴兵去找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平日比阎王还凶悍,一个属下把她急成那样,这还不是爱吗?”
“真的吗?”罗夜生笑得一脸八卦,没想到他的女上司竟和他的上任有暧昧关系,贵圈可真乱呀。
胡常吟正要点头,但看云修立眼神锋利,似乎马上就要抡拳揍他了,愣是把点头改成了摇头。
“我听说,二位也是被阎王派过来查案的,我刚捡到个东西,也许对二位有用。但把这东西交给二位之前,我希望二位能助我捉鬼。”
“你捡到什么了?”
胡常吟似是怕挨揍,霍地展翅飞到半空中,从怀中掏出一本黑册得意洋洋道:“瞧瞧这是什么,我捡到步天渊的神册啦!你们不是在找他么?这里面肯定有你们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