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虎占据了坞堡后,苍秀儿也没有过多的耽搁,立刻就将部分粮草、军卒分批运抵了豫州与兖州的边境。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时间,周围的小坞堡有的主动投奔,有的望风而降,有的据堡自守,也有大量投奔了祖逖。
一时间,在这天寒地冻的时间,豫州的动作非常大。
这些消息当然也飞快传到了东晋的建邺城。
冬天的建邺阴冷刺骨,今年的新年不知为何,细雨不断,在很多人的感觉中,仿佛整个空气都弥漫着肃杀之意。
北方的消息加重了这种感觉。
建邺的贵族们串门聚会的次数也猛然上升,各种联络沟通,开始为家族未来钻营。
他们在平日里为了官位勾心斗角,有空便游山玩水,但在遇到这种大事时,认知出奇的一致,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北方挡住。
如今的晋朝,对他们这些贵族世家来说,是最为满意的时候,王权暗弱,大计皆由他们这些贵族世家提议执行,简直有如古时,天子垂拱而治,无为而为。
而北方一但南下,那哪还有他们这些世家望族的立锥之地?
但后路还要备着的,一但有变,家族总要有些血脉在北地传承。
……
面对建邺的人心惶然,丞相王导却是波澜不惊,公务之外,平时都在下棋清淡,让人以为他有胸有成竹,加上这位治世颇有成效,一时倒也让人心安稳下来。
在宫廷之中,晋元帝司马睿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掉得厉害,每日白天招见朝臣如流水不说,晚上还连着两夜让丞相王导入宫商议要事,同时下诏让镇守在江州南昌的大将军王敦速回建邺,商议国事。
今日一早,他又召见从北地归来的卫家大郎卫璪询话。
但许是熬夜太久,他没等一会,便倚靠着床榻,沉沉睡去,内宦不敢唤他,小心轻柔地为他披上了丝被,同时让到来的卫璪在外厅等候。
天气阴冷,宫殿的偏厅只有一个火盆,风吹帘起,冻得卫璪就是一个机灵,想起了北方那双层保暖的小宅。
去岁,他久等二弟不至,担心家人,就从北方乘船南下,谁想中间送信的船只颠覆,正好和北上的弟弟错过了,他回来时,母亲大喜大悲,喜他活着回来,悲他与弟弟错过,小儿病重,在北方会不会有不测?一时间又病倒了。
卫璪在家照顾老小,好容易母亲病好了些,轻松一点,又被晋帝招来问话,晾在这偏厅足有一个时辰了。
突然间,一个十四五岁、轮廓深邃,有几分胡人血统的俊美少年掀开门帘,好奇地看着他:“你便是卫玠之兄,那个在北方为奴两年,辛苦逃回的卫璪?”
当年卫璪被北方军从洛阳救下后,欠下的除了救命之恩,还就是天价的治疗费用,那时他与家人离散,早就断了通讯,没钱赎身,于是在还债,没想到回来之后把细节告知母亲,事情便就此传了出去,最近在建邺里走着,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异样目光。
但这问题不大,卫璪淡定行礼,道:“回太子话,正是如此。”
宫人穿着都有制式,卫璪以前是皇帝的散骑侍郎,便是第一次见也可以推断出这少年便是晋帝长子,刚刚被立为太子的司马绍。
“孤有一友人,名叫王悦,是丞相家的嫡子,也去了北地,你可曾见过?”司马绍问。
“见过。”卫璪恭敬道。
“那他现在如何了?”太子又问。
卫璪沉吟了一下,实话实说:“他如今与吴王世子甚是亲密,同吃同住。”
太子瞬间皱起眉头,感觉心中冒起一丝酸涩,王悦这家伙,怎么可以乱交朋友——那司马邺虽然当过几天皇帝,却已经是个无兵无臣,寄人篱下之辈,哪里比得我这个正统太子?
但他知道自己溜过来的时间并不多,便继续道:“你给我讲讲北地,可知那里户口几何?税赋几何?军卒几何?”
卫璪摇头:“此为机密,吾不知也,太子可询太师相告。”
“他们总是捡好听的说予孤,”司马绍无奈道,“说北方女子为政、人伦颠倒、礼法不存,但王悦给我信里,不是那么说的,孤便来问你。”
但王悦的信里说得也不多,仿佛隔靴搔痒,让人心里难受。
卫璪微微一笑,谨慎道:“太子再问便是。”
“就……”司马绍眼珠一转,“就说说你的事,你是怎么在北方为奴的?”
卫璪回忆了一下,有些怀念地讲起了自己在北方生活的经过。
开始时,日子并不好过,他一个贵公子,一个人生活极为不便,但日子久了,便也适应了,后来他因为字写得极好,便给人写牌匾,写一种叫“店铺布告”的之类的东西,渐渐有了闲钱,租了个做文书的铺子,后来去了和崔家女一起从上党迁去了幽州,趁着地价没怎么涨,用积蓄买了套旧房,翻新改造后出租了一部分,生活基本便过得过去了。
这是简单而平淡的日子,有时会帮帮一些匠人写状子……
“什么是状子?”